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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隆起的坡地上,兩個老人並騎南望。
遙遠的地平線上,一座雄偉的大城孤獨矗立。
“前方就是北都城,草原人共同的故鄉,天地的中央。很快,那裡就是大君的了。”
“你叫我什麼?”
“大君。郭勒爾·帕蘇爾之後,除了狼神的後代,高貴的蒙勒火兒·斡爾寒殿下,又有什麼人能坐上草原大君的寶座?”
“說到郭勒爾·帕蘇爾,山碧空,你認識我親愛的女婿吧?”
“豈止認識,我曾經和故去的青陽大君一起在他的金帳裡飲酒,施術救活了他的小兒子,還千里迢迢地為他呈上東陸大皇帝的書信。他是一位威嚴體面的君王。”
“山碧空,你們東陸人不知道背棄信義是男人最大的羞恥麼?居然能在我面前這樣平靜地說你曾經是我女婿的朋友。而如今呢?你又千里迢迢穿越冰原來找我,說辰月教認可我為草原的大君,說我的戰斧應該砍下東陸皇帝的頭。”
“我們並不羞恥,我們只是尊奉了神的旨意,我們是神的使者。”
“那只是你們東陸人的神。”
“東陸人的神和草原人的神區別那麼大麼?”
“你們的神,高高在上,你們的人用黃金和濯銀鑄造成星辰的樣子嵌在神廟的穹頂上,作為這些神的象徵。人們跪下去膜拜,焚燒香木奉上禮物,求他們為自己降福。而我們的神,他生著狼的頭,熊的背,雙腳是一對犛牛的蹄子,背後有雄鷹的雙翼,他一手持著開闢天地的斧頭,一手持著毀滅生靈的戰刀,就在天空裡慢慢地旋轉,他每轉一圈,天地就誕生和毀滅一次。即便有些放牧的蠢貨供奉血牲,哪怕獻上新生的嬰兒去哀求,他也無動於衷,他就在那裡慢慢地旋轉,有一天,要把所有人都殺了。”
“想不到狼主對於東陸的風情還有了解,不過我也聽說遜王令蠻族七部都承認自己是盤韃天神的子孫,世世代代結為兄弟。在狼主的眼裡,盤韃天神是如此的殘暴麼?”
“不是殘暴,不過神就是神,人就是人,”朔北狼主忽然舉手指向天空,聲音嘶啞,“我還沒有蠢到向天上那個非我族類的東西乞求什麼。就像你會在意那些被你捕獵的野獸麼?如果你不在意,那麼神為什麼要管人的死活?”
“非我族類的東西?這是狼主對神的認識麼?穿越北荒之前我聽人說狼主殘忍兇暴,像是魔鬼,可現在我不那麼以為了。那些淺薄的人在背後非議狼主,卻根本沒有狼主這樣深邃的心。”山碧空低聲笑了,“可是狼主也看輕了我們,我不敢說我知道草原人心中的神到底是怎樣的,不過我們所供奉的神,也並非金銀鑄造的偶像。我們的神,居住在這個世界之外,無動於衷地看著千萬人死去,天地毀滅。”
“這些我聽不懂。”
“狼主是草原的英雄,不是我們辰月教的教徒,不必懂這些。”
“說吧,你們幫助我們,需要什麼回報?草原上有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但是,不包括土地和狼神子孫的尊嚴。”
“我們什麼都不要,我們只需要狼主得勝,取下北都城。我可以說出實話,如果郭勒爾·帕蘇爾能夠再活二十年,更有野心,我們未必會轉而和狼主合作。可惜他死得太早,而且從心裡還是一個軟弱的人。”
“我聽說辰月的使者需要的只是戰爭?”
“未必,可是我們現在需要戰爭。”
“我的兒子呼都魯汗說你們就像死犛牛屍體旁嗡嗡嗡飛來飛去的蒼蠅那樣討厭,我覺得他說得很對。”
“這麼說我也並不反對。”
狼主轉頭看了山碧空一眼,冷冷的。他的眸子顏色詭異,從黑裡透出血紅來,不像是人的瞳孔,“不過我的女婿並非你們想的那樣,他是個可怕的敵人。如果不是低估了他,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已經是草原的主人了,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山碧空沒有因這可怕的凝視而不安,反而轉過去打量著狼主。這是一個怎樣的老人啊,他整張臉被埋在濃密的鬚髮中,像是幾十年裡都沒有修剪過,身上裹著沒有硝制過的羊皮,唯一裸露出來的是一條臂膀,紋滿青色和紅色的圖騰,手中提著青銅色的巨鉞。他身上的面板沒有一寸是光滑的,滿是傷痕和皺紋,膚色蒼白得像是死人。常年不沐浴的結果是汙垢深深地填入了每一道傷痕和皺紋,他和最貧苦的牧民一樣骯髒。他跨著一匹肩膀和戰馬同高的白色巨狼,那狼魁梧得像是頭熊,狼頸上灑落的長毛像是馬鬃,它那雙血紅眼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南方地平線上的城池。
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