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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不曾豎碑,只孤零零地插著一塊木牌,但木牌上掛著兩個以柳枝和各色野花編制的新鮮花籃,卻也可以看出建墳之人頗為用心。
“今天是孩子的五七,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其實早想帶你來瞧瞧好讓你安心,但你身子一直不好總還要先好生養著才是。”
榮少謙俯身湊近連馨寧的耳邊低聲輕語,連馨寧卻只能擠出一點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這個日子,該和她一起出現在墳前的人不知在何處逍遙快活,而真正把她母女倆放在心上的,竟是那個總被她在心中暗暗腹誹的“紈絝子弟”、“花花公子”,最可笑的是她竟從來不曾正眼好好去看過他,從來不曾給過他一個好臉色。
“要我離開一會兒麼?讓你們好好說說話,元寶紙錢都是全的,你好好送送她吧,等七七四十九天一過,她就好安心上路了。”
榮少謙體貼地將一隻精巧的撥浪鼓塞到連馨寧的手中,民間風俗早夭的孩子怨氣重,須得孩子的爹孃在五七的日子為他叫魂祝禱,才可以化解他身上的怨氣,早點投胎做人。
見她只低著頭愣愣地看著那小小的墳墓不說話,料想她此刻最想要的就是一個子安靜一會兒,便體貼地給她攏了攏身前的披風這才轉身離去,誰知卻被她拉住了衣袖一角。
“能不能陪陪我們?”
話音未落,不爭氣的淚水卻奪眶而出,連馨寧卻倔強地把頭扭到一邊,榮少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著她任淚水一滴一滴滑落在前襟卻始終不肯伸手去擦一下,心裡實在揪得厲害,卻還是不敢造次,終究只是嘆了口氣,走到墳前擺開祭品,開始拾掇蠟燭香爐之類的東西。
這裡連馨寧三下兩下抹了把臉,強忍著心中的痠痛不讓自己再落下淚來。那人剛才看她的那一眼飽含了太多故事,那種心疼到憤怒到急紅眼的眼神,她不是看不懂,她不傻,卻到底不想害了他。
輕輕轉了轉手中的撥浪鼓,歡快的咚咚聲隨即傳來。也走到墳前蹲在榮少謙的身邊忙碌起來,看著眼前躍躍的火光出了一回神,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將懷中那還帶著她身上體溫的小襖放了進去。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的功夫,絲竹眼看就要等得坐不住了,這才遠遠聽見榮少謙喚她們的聲音,忙招呼那老劉快走。三人駕著車朝他們所在的方向奔去,遠遠看見兩人站在一塊山石邊並肩而立,不知在說些什麼,陽光透過密密實實的數葉子細碎地灑落在他們身上,竟像是一對璧人似的,不由心中感慨,若當初主子嫁的是二爺,如今又不知是怎樣一番和樂融融琴瑟和諧的景象?
馬車繼續在林間小道上不疾不徐地行進著,連馨寧見走的並不是來時的路,不由問道:“不回去麼?”
榮少謙早已恢復了一副萬事不放在心上的吊兒郎當的神氣,只朝著她調皮地眨了眨眼道:“放心,自然不會賣了你,帶你們去吃好東西。”
連馨寧看著他臉上沒心沒肺的笑容,心裡竟也沒來由地一輕,罷了,回去對著四面牆也只有愁上加愁,天天提心吊膽地守著,戰戰兢兢地應對著,還不是落得個形同下堂的境遇,事事委曲求全所為何來?既然出來了,不如索性放肆一天。
馬車在一條安靜的巷子裡停下,連馨寧扶著絲竹的手下了車,抬頭一看,只見是間門面不大的酒樓,看這地界若不是老客,只怕還很難找到這裡。
“奶奶你瞧瞧咱們二爺小氣的,還當他帶咱們出來見識什麼好東西呢,這麼個又破又小的飯館子,虧他也好意思。”
玉鳳一面過來扶連馨寧,一面笑著打趣榮少謙,榮少謙被她說得俊面一紅,才要辯解卻聽連馨寧先開了口。
“姐姐這倒冤枉了他,酒香不怕巷子深,這懷素樓的掌櫃只怕就有這層意思。他家香酥雞可算京城一絕,整間酒樓真正賣的也就是這一道菜罷了,道也做了幾十年,可見這賺頭也不小,門面雖簡樸了些,裡頭可每日都客似雲來的。”
“奶奶可別哄我,我怎麼看著一個人也沒有呢?”
“那是沒到時候罷了,二爺想是熟客,知道這裡來晚了就是皇親國戚也是不肯給面子的,他家從不預留位子。”
絲竹笑著給玉鳳解了疑,四人一路進了酒樓,果然榮少謙是這裡的常客,那店小二一見他來便喜笑顏開,一路打著千兒引著他們上了二樓。
“二爺來遲了這半晌想是要罰酒了吧?大爺帶著奶奶在裡頭坐了半天了。”
幾人聽那小二這麼一說腳步同時一滯,那小二跟著又說了幾句,他們這才明白原來冤家路窄,榮少樓和青鸞竟然也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