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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棍的右胳膊疼得快要裂開來了,他的肩膀也捱了無數次打
擊,他的一隻耳朵似乎已經被打掉了,他終於在亂棍的圍追堵截裡接近了售票視窗,他看到裡面的女售票員嚇得眼珠子快從眼睛裡瞪出來了,他脫臼的左胳膊這時神奇地抬起來了,阻擋雨點般的亂棍,他的右手伸進口袋摸出錢來,從售票視窗遞了進去,對裡面的女售票員說:
“去上海,一張票。”
女售票員腦袋一歪栽倒在地,嚇昏過去了。這情景讓宋凡平一下子不知所措,他脫臼的左胳膊掉了下去,他忘了用胳膊去阻擋打來的木棍,亂棍瞬間砸在了他的頭上,宋凡平頭破血流倒在了牆腳,六根木棍瘋狂地抽打著他,直到木棍紛紛打斷。然後是六個紅袖章的十二隻腳了,他們的腳又是踩,又是踢,又是蹬,連續了十多分鐘以後,躺在牆腳的宋凡平一動不動了,這六個戴紅袖章的人才停住了他們的手腳,他們呼哧呼哧喘著氣,揉著自己的胳膊和腿腳,擦著滿臉的汗水走到上面有吊扇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們累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歪著腦袋看著躺在牆腳的宋凡平,他們嘴裡還在罵罵咧咧:
“他媽的”
這些來自那個名為倉庫實為監獄的戴紅袖章的人,是在天亮的時候發現宋凡平跑了,他們立刻兵分兩路,守住了車站和碼頭。守在車站的六個紅袖章在這天早晨嚎叫著毆打宋凡平,把那些在候車室的人嚇得都躲到了外面的臺階上,幾個孩子尖聲哭叫,幾個女人嚇歪了嘴巴。這些人站在候車室的門外偷偷往裡面張望,沒有一個人敢走進去,直到去上海的長途汽車開始檢票了,這些人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膽戰心驚地看著圍坐在吊扇下休息的六個紅袖章。
宋凡平在昏迷中隱約聽到了檢票員的喊叫,他竟然甦醒了過來,而且扶著牆壁站了起來,他抹了抹臉上的鮮血,搖搖晃晃地走向了檢票口,讓那些排成一隊等待檢票的旅客失聲驚叫起來。坐在吊扇下休息的六個紅袖章看到宋凡平突然站了起來,而且還走向了檢票口,他們目瞪口呆地互相看來看去,嘴裡發出了咦咦呀呀的驚訝聲,這時一個紅袖章喊叫了一聲:
“別讓他跑啦”
六個紅袖章撿起地上打斷了的木棍衝了上去,他們劈頭蓋臉地打向了宋凡平。這一次宋凡平開始反抗了,他一邊揮起右拳還擊他們,一邊走向檢票口。那個檢票員嚇得哐噹一聲關上了鐵柵欄門,拔腿就逃。宋凡平沒有了去路,只好揮拳打了回來。六個紅袖章圍打著剛剛從昏迷裡醒來的宋凡平,他們把宋凡平打得鮮血淋漓,從候車室裡打到了候車室外的臺階上,宋凡平拼命抵抗,打到臺階上時他一腳踩空了,身體滾了下去,六個紅袖章圍著他一頓亂踢亂踩,還將折斷以後鋒利的木棍像刺刀一樣往宋凡平身上捅,有一根木棍捅進了宋凡平的腹部,宋凡平的身體痙攣了起來,那個紅袖章又將木棍拔了出來,宋凡平立刻挺直了,腹部的鮮血呼呼地湧了出來,染紅了地上的泥土,宋凡平一動不動了。
六個紅袖章也沒有力氣了,他們先是蹲到地上大口地喘氣,接著他們發現蹲在夏天的陽光下太熱,走到了樹下,靠著樹撩起汗衫擦著渾身的汗水。他們覺得這次宋凡平不會再爬起來了,沒想到長途汽車從車站裡開出來時,這個宋凡平竟然又從昏迷裡甦醒過來了,而且再次站了起來,搖晃著往前走了兩步,還揮了一下右手,他看著遠去的汽車,斷斷續續地說:
“我還——沒——上車——呢”
剛剛休息過來的六個紅袖章再次衝了上去,再次將宋凡平打倒在地。宋凡平不再反抗,他開始求饒了。從不屈服的宋凡平這時候太想活下去了,他用盡了力氣跪了起來,他吐著滿嘴的鮮血,右手捧著呼呼流血的腹部,流著眼淚求他們別再打他了,他的眼淚裡都是鮮血。他從口袋裡摸出李蘭的信,他郎當的左手本來已經不能動了,這時竟然開啟了李蘭的信,他要證明自己確實不是逃跑。沒有一隻手去接他的信,只有那些腳在繼續蹬過來踩過來踢過來,還有兩根折斷後像刺刀一樣鋒利的木棍捅進了他的身體,捅進去以後又拔了出來,宋凡平身體像是漏了似的到處噴出了鮮血。
我們劉鎮有幾個人親眼目睹了這六個紅袖章對宋凡平的屠殺,那個在汽車站旁邊開了一家點心店的蘇媽,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難過得眼淚直流,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搖著頭,嘴巴里嗚嗚地響著,不知道是哭聲還是嘆息聲。
宋凡平奄奄一息了,這六個紅袖章才發現自己餓了,他們暫時放過了宋凡平,向著蘇媽的點心店走來,這六個紅袖章像是幹了一天力氣活的碼頭工人那樣疲憊不堪,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