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撣了撣朝服上落的灰塵,這才走向公堂。
到了公堂,曾國藩當中坐定,又請出多澤坐在上首陪審,下首坐著師爺,曹公公雙手抱著王命旗牌站在旁邊,李保、劉橫守在曾國藩的後面。
隨著一聲升堂號令,站班的衙役拿著水火棍依次而進,各就各位;二十名軍兵則守在縣
衙的大門兩旁。刑具是早已有的,分放在站班衙役的後面,隨時抬出來用。
先被帶上來的人犯個子不甚高,也是一臉的蠻相,兩隻眼珠子骨碌碌地轉。
曾國藩一拍驚案木,喝問一聲:“跪下!——報上名來。”
兩班的衙役跟著齊喝:“跪!”果然有些堂威。
人犯高昂著頭道:“駱某乃堂堂的秀才。按我大清律例,有功名的人上堂是可以不跪的,駱某要站著講話。”
曾國藩道:“人犯,你聽著,本部堂現在向你傳達皇上口諭:大興縣夜闖行轅的所有縣學生,全部革除功名!你聽清楚了嗎?”
駱某一挺脖子,道:“我不信!姓曾的你假傳聖旨,我要京控!”
曾國藩拿眼望了望旁邊站著的曹公公。
曹公公會意,徐徐道:“姓駱的,你就別囂張了,你們這回的禍可惹大了!皇上跟曾大人講話,咱家就在旁邊。——不是大案,皇上能讓咱家來大興嗎?你別再充愣了,快跪下吧!”
駱某望了曹公公一眼道:“皇上要砍爺的頭,爺認,爺也服!他姓曾的憑什麼管爺?他姓曾的說穿了是咱們滿人的一條狗!爺幾個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曹公公邊笑邊道:“姓駱的,你還是醒醒吧,你睜大眼睛看看咱家捧著的是啥?”說著,慢慢地把王命開啟。駱某見那小旗上明晃晃地繡著“令”字,便立時癱軟在地,心裡才知道,這回的禍是真闖大了。
接下來,姓駱的變成了綿羊。曾國藩問什麼,他便答什麼,再不敢口稱什麼爺。
曾國藩心裡冷笑一聲,暗道:“滿人也不過如此!”
姓駱的名駝,父母為他起這麼個高大的名字,也無非希望他能高大起來。
駱駝乃鑲黃旗人,道光二十三年進的縣武學。勝達達的祖父是康熙皇上封賞的男爵,眾學生是很把勝教官當個人物來看的。偏偏皇上就受了漢官的鼓惑,將勝達達革職不算,還削了爵位。秀才們聽說此事都氣不過(所有的滿人都認為自己是主子),又都仗著會幾路拳腳,就約齊了要進行轅教訓曾國藩一頓,斷了漢官染指滿人的念頭。勝達達對待漢人從來都是這樣的,皇上也沒有把他怎麼樣,相信這次也和以往一樣,大不了遭頓申飭了事。勝達達那晚沒有出來,但卻為參加的人每人奉送二百兩銀子。還說,送掉曾國藩的命後,每人再補發三百兩。儘管秀才們當中有一部分並不缺錢用,但錢多了畢竟不咬手。
不該發生的事於是就發生了。
第79節 權位和責任加重了
曾國藩挨個兒把這些秀才們過一遍堂,口供大同小異。清點一下人數,共一十八人。
一十八人,每人都錄了口供,又都簽了字畫了押,曾國藩又讓多澤重新把這些人收進水牢裡。多澤又連夜差捕快,將勝達達緝拿歸案。
勝達達被捕個正著;也失了往常的囂張,成了只挨宰的綿羊,分明就是敗達達。
把這些人全部審完,已是子夜時分。
多澤讓廚下備了夜宵,請曾國藩與曹公公用過,這才親自護送二人回行轅安歇。
第二天,多澤早早起來趕到行轅,親自侍候曾國藩與曹公公用過早飯。
飯後,三個人又喝了一會兒茶,便移轎縣衙簽押房。曾、曹二位被請進書房繼續喝茶,多澤則安排師爺在簽押房中一筆一畫地謄寫殺人告示。因為一次要處決一十九人,而且又都是滿族裡的大家子弟,這在大清開國以來尚屬首次,執筆的師爺滿臉淌汗,不知是累的還是嚇的。
師爺的殺人告示尚未寫完,洪嘉已帶了兩隊軍兵趕到縣衙來領差事。
多澤就一面佈置軍兵配合衙役守法場清街,一面把寫好的告示捧到曾國藩的面前。滿衙上下數他最忙。
曾國藩先著人在大堂之上點燃香火,請出王命旗牌,這才拿起筆,在告示上的每一人名的下面打了勾。
殺人告示很快便貼了出去。大興縣霎時轟動。
轅門外三聲炮響後,曾國藩抬手就拔朱籤,卻一把把多澤插在籤筒裡賞玩的野雞翎子抓在手裡,曾國藩一見,臉色陡地一變,撲通一聲便栽倒在地。大堂之上全部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