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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軒搖搖頭道:“大人哪,您老的心意我領了。工錢除了給家裡捎回去一些我還剩一些,想來五十兩銀子也夠了。我把賬跟老爺核一下,咱府上現在存銀兩千五百兩,兩千兩不能動,外欠的賬都有明細。大人,你看一下。”說著,把賬推過來。
曾國藩把賬往外推了推,沒有看,而是望著唐軒道:“湘鄉最近能捎一筆銀子過來,還錢莊的錢綽綽有餘。——禮部今年的養廉銀子是三千六百兩,兵部還能給四百兩。這四千兩銀子就快給了,咱這一大家子,眼下還餓不著。”
唐軒道:“您老咋又忘了,轎伕們可是半年沒給工錢了。前些日子咱家每人做的新衣服,還沒跟裁縫鋪算賬呢!”
曾國藩道:“湘鄉的銀子到了之後,先把京裡的老賬清一清。你列出個明細,讓李保或周升去辦這些。——你先拿三百兩。平時可以咬牙挺,老人病了卻不能挺。什麼都能挺,只有孝心不能挺。你不拿這三百兩,我就不要管家了!——你看著辦。”
說畢,自顧飲茶,再不言語。
唐軒站起身,向曾國藩深施一禮道:“唐軒代老母謝過大人!”眼裡忽地閃出淚花。
曾國藩這才道:“好了,早些歇吧。把老人家的病治好,快些回來。”
唐軒點點頭,捧著賬簿默默地退出去。
第二天,唐軒便踏上了回鄉的路,賬簿則交給了周升。
下人們以後又開始拿周升尋開心,說周升升署了管家。周升也不惱,打趣兒道:“算是署個缺吧。”
第二天早朝,咸豐帝陰沉著臉,手舉著一個摺子道:“山東和河南的巡撫衙門一天就給朕上了兩個告急文書。昨天,朕又接到河道總督八百里快騎遞的加急文書。——朕檢視了一下,以往黃河鬧潮都是八九十這三個月份,今年可怪,朕剛登基,它倒鬧上了。你們都說說吧,朕就搞不懂,我大清開國以來在治理黃河上費銀最巨,比軍費開銷還大,年年都要從國庫拿出一二百萬兩清淤固堤;去年費銀最多,達三百萬兩。黃河堤壩不僅加高加固還加了寬,它怎麼會在這個季節做怪呢?”
工部尚書柏出班奏道:“啟稟皇上,奴才這幾天檢視了一下水志和河志,黃河汛期一般都在八九十這幾月上。現在正是隆冬,是息水期,黃河斷沒有無緣無故開堤之理。——所以奴才以為此時黃河決堤,決不是好兆頭。——是否河神作怪?”
這話等於沒說。
咸豐帝氣得臉色鐵青,但又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來反駁,便把兩眼定定地望住了排在中間位置的曾國藩。
“曾國藩哪,〃咸豐帝有氣無力地說,“你是漢人,又對中原文化研究得透,你給朕說說,真有什麼河神在和我大清國作對嗎?”
曾國藩跨前一步跪倒在地:“回皇上話。皇上聖明,想那河神云云本系傳說野史,稗官野史之論怎能相信呢。——微臣以為,山東、河南此時遭黃河之災,一定另有隱情,絕不是什麼河神在作怪!一定是有人在作怪。請皇上明察。”
咸豐微微點了點頭,忽然又問:“杜師傅,你也是個老學究了,你說呢?”
杜受田跨前一步跪下稟道:“稟皇上,老臣以為,柏大人和曾大人講得都有道理。黃河不在汛期決口,可能是有人在作怪,也可能真是河神在作怪。鬼神之說不能不信,不能全信。但老臣抱定的宗旨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咸豐帝擺了擺手:“你們兩個退下吧。——穆彰阿,你說說吧。”
胖大的穆彰阿出班跪下,低頭答道:“回皇上話,奴才以為,應該先賑災。”
咸豐帝道:“朕已經從湖南、湖北征調了一百萬擔糧食,還應該再拿出一筆銀子來加固河堤,堵住決口。這筆銀子從哪出呢?”
眾大臣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敢言語。
曾國藩出班跪下稟道:“稟皇上,微臣以為,救人如救火,這筆銀子應該先從銀庫中出,先把黃河決口堵住為上。”
咸豐帝愣了愣,嘆口氣道:“廣西剿匪需要一大筆銀子,今年的俸祿和恩俸還沒有放,
銀庫已經兩年沒有進銀了,哪還拿得出這麼一筆銀子!”
“稟皇上,”曾國藩繼續講話,“臣以為,官員的俸祿和恩俸可以緩放,剿匪與賑災才是重中之重。請皇上明察。”
曾國藩話音剛落,黃鬍子的蒙古王爺僧格林沁一步邁出,低頭奏道:“稟皇上,曾侍郎純屬胡說八道!俸祿的發放是我大清昌盛的根本,災可以不賑,俸祿卻不能不發!”按大清官制,王爺奏事可以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