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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遙遙拱手,“十三弟長途跋涉,一路辛苦了。”
那嗓音相隔很遠,她依舊聽得清清楚楚。想了唸了那麼久,再見面竟拿捏不準應該怎麼面對他。她覺得慚愧,只能隔著人牆偷偷看他。他略黑了些,比在京時更顯英武,精神瞧著也很好。可是她知道,十三爺接的是密令,他還沒有察覺朝廷動了殺機。眼下近在咫尺,是否據實告訴他也叫她兩難。見總要見的,醒也一定要提,他是聰明人,或許從和十三爺的交談中就能有所察覺了吧!
眼下不宜操之過急,她目送他們兄弟入了大帳,自己跟隨底下戈什哈進營房。軍中有人送甲冑來,大夥兒都穿戴上,她扶了扶胸前護心鏡,假作晾曬衣裳到帳外看。王帳邊上有護軍,閒雜人等很難靠近。她得想法子找到他身邊的人,關兆京也好,哈剛岱欽也好,只要有個認識的人通融,她就能進去報信兒。
他們有要事商議,一直延捱到天擦黑十三爺才出來。外頭有人候著,拱肩縮背地引他到自己帳中去了。
先前的時候她也沒有白浪費,打聽到了關兆京的營房,趁著大軍生火造飯時溜過去,可惜沒碰見人,只得在外邊搓手等著。
巡營的人縱橫交錯,舉著火把滿世界遊走,一隊過去一隊又來。她背轉過身儘量閃躲,怕生面孔,叫人逮住了要鬧起來。可越是避諱越是叫人生疑,果然一個大嗓門喊了聲,“哪個牛錄的?鬼鬼祟祟幹什麼?”
火把子探過來,在她面前一晃,照得人滿眼冒金星。她抬胳膊擋了擋,賠笑道:“我是隨十三爺來的,找關總管有點事兒。”
“這是你找人拉家常的地方?軍營重地四處走動,抓住了吃三十軍棍知道不知道?”領頭的一抬下巴,“把他抓起來,叫他們參領來帶人。”
她嚇一跳,兩條胳膊被人摯住了,求饒說好話都沒有用,人家不買賬。拉拉扯扯正要拖走,身後有人喝了一聲,“怎麼著,找我說話就是拉家常?這是瞧不起他呢,還是瞧不起我呀?”
定宜心裡一陣歡欣,是關兆京來了,可算是等著了。
關兆京進了軍營人見瘦,又黑,拉著脖子像個老鴰。他掃了她一眼,起先沒太在意,視線晃過去了,突然回過神來,瞪著兩個小眼睛重新打量她,一時驚得半天合不上嘴,“這這不是福福”
定宜給他打個千兒,“給關爺請安。”
他生受一禮,弄得進退不是,又不好穿幫,便清了清嗓子說:“起來吧!”轉頭對巡營的說,“還不散吶?要不進我帳裡喝兩杯茶?”
那些人忙說不敢,重新整隊往遠處去了。
關兆京差點兒跪下,“我的福晉吶,您怎麼來了?”
“諳達”她哽了下,“十二爺呢?我想見他。”
關兆京趕緊在前頭引路,不停回頭絮絮說:“奴才真沒想到您會來,天爺,好幾千裡地呢,您這一路是怎麼走的呀?您太叫人驚心了,真什麼都不怕,您是女中豪傑呀”一頭說著一頭請她稍待,打簾看了眼,王爺在案前寫摺子,跟前也沒人,便比劃一下讓她進去了。
皮靴踩在氈墊子上靜悄悄的,她走過去,他沒有察覺,只顧伏在案上奮筆疾書。她近前瞧著他,火光杳杳彷彿不太真實。還是記憶裡的眉眼,可是分開太久,她已經不太敢肯定了。這是她的弘策吧?還是那個坐在涼風亭裡叫她看手相的人吧?
他早習慣了身邊有人伺候,因此誰侍立都不太在意。硯臺裡墨見少,他拿筆尖點了點,“研墨。”
她聽了忙上前取墨塊,水呈舀上兩勺水細細研磨,看他筆下勾陳,一字一句寫道:和碩醇親王弘策等,恭請聖主萬安她心頭一酸,他在這裡給人進請安摺子,人家背後在算計怎麼賜死他。
稍沒提防,一滴眼淚落在公文上,慢慢暈染開,擴成一簇妖嬈的花。他的筆尖頓住了,視線從眼淚挪到那隻研墨的手上——每處關節都有裂開的口子,傷口沒癒合,隱隱有血絲。
即便面目全非,也依舊是烙在心頭的熟悉。他霍地站起來,愕然看著她,“定宜我不是在做夢吧?”
她哭得眼睛鼻子都糊成一團,嗚咽著還要裝面子,“我在京裡待得膩味了,想出來走走。也是瞎走,走著走著就到了這裡,想起來了,順道來看看你。”
他太意外了,這丫頭向來有膽識,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會出現在這裡。他上下打量她,這一路受了太多苦,臉上手上都皸裂了。原來好好的姑娘,一下子成了這樣
他心痛難當,既然能跨越這麼遠的距離,他們之間應該沒有阻礙了吧!他伸手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