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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秀的字也不怎麼樣——光那些省筆和白字吧。但她不在乎啊!正應了鄭氏那句話,她就算寫白字,也給人一種不是她寫錯而是自己看錯的底氣;她就算寫的沒章法結構,也給人一種她不是沒章法而是章法獨特的底氣。一個沒孃的孩子,比被人寵著長大的還囂張自信。作為後孃,鄭氏實在有些忍不了。
兩相比較,就更對這個不給自己爭氣的親女兒恨鐵不成鋼了,“奉承話你都聽不出來?今天坐在這裡的要是秀丫頭那死鬼娘,他們照樣說你樣樣都不如秀丫頭!……不識好歹的東西!”
這話說得重了,雲嵐哭哭啼啼的非要去找她爹。
鄭氏簡直氣瘋了。她身旁老僕忙打圓場,又讓雲嵐認錯賠罪,又勸鄭氏,“姐兒還小呢……”
鄭氏怒道,“不用勸她,你們讓她去!”
雲嵐扭頭就哭著跑出去了。
鄭氏氣還沒消,綠瀾姑娘就來求見。進屋告訴鄭氏——雲秀在她四叔那兒,她四叔四嬸要留她住幾天。
鄭氏:……
比起惱火,鄭氏先感到的竟是發懵。
雲秀明明住榮福堂,怎麼說在八桂堂呢。
隨即她立刻回味過來——這丫頭跑了!
書香門第出身的嫻雅閨秀,一言不合她說跑就跑了!
重要的是,自己才得到機會,正躊躇滿志、一掃晦氣的準備收拾她,結果才餓了她兩天——她跑了。
鄭氏怒極反笑。
雲秀沒向她請示就擅自出門,這錯處她是拿住了。這就起身去八桂堂興師問罪,雲秀和裴氏一個都跑不了。
但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
要收拾雲秀,她有的是機會。犯不著把裴氏扯進去,畢竟眼下他們不在京城,而是在蒲州,裴氏孃家人的地盤上。
便讓雲秀先逍遙幾天。反正雲秀錯得越多,日後她收拾起來就越有名目。
打發走了綠瀾,鄭氏惡氣難出,領了人便往雲秀院子裡去抄家。
——柳家祖宅雖跟京城豪門沒得比,卻也是高門深院。不是深閨裡的小娘子說跑就能跑的,鄭氏篤定了,要麼雲秀有內應,要麼就是看門的翫忽職守。
她也不去猜到底是哪個。到了榮福堂,先把老太太留下的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舊僕集合起來。
格外看不順眼的就打板子,其餘的人扣月錢。就是想找個管事的婆子出來免了她管的差事,一時竟沒找出來——她當家都半年了,改換的管事早就換完了。榮福堂裡剩下的寥寥幾個體面些的媽媽和丫鬟,又在昨日料理乾淨了……
看著底下零零落落幾個或笨或拙的僕人,鄭氏很覺得自己金笊籬拌豬食,白瞎了排場。
訓話訓得也就沒那麼痛快。
“我嫁到柳家八年,還是頭一次知道天下有這種醜聞——待字閨中的小娘子說不見就不見了,你們伺候得好啊!所幸這回是跑到她四叔家,這萬一是跟什麼烏七八糟的人跑了,或是被什麼烏七八糟的人給拐去,祖宗的臉還要不要了?!”
“老太太菩薩心腸,能饒得過你們的就都饒過了,把你們一個個慣得無法無天的。我可沒這麼好的涵養!從今日起,但凡我當一天家,再有偷懶耍滑、背後藏鬼、攛掇帶壞主子的,仔細你們的小命。”
她說得沒勁,底下聽的人也木訥。鄭氏心煩的揮手,讓他們各自下去領罰。
而後她才帶了個心腹,進了雲秀屋裡。
這並不是她頭一次到雲秀屋裡。前年她一度想把雲秀接回正院兒裡去,為了跟雲秀和解,曾屈尊紆貴親自到雲秀房裡看過她。
屋子裡旁的東西她記不大清了,光記得雲秀從多寶格上取了枚琉璃寶瓶,要插梅花——她之所以記得那是梅花,是因為那梅花枝在瓶子裡固定不住,雲秀折騰了好一會兒,最後從韓慎之送她的寶石匣子裡抓了把寶石和籽玉,丟進去裡當培土。一把不夠,就乾脆把一匣子全倒進去了。
鄭氏當時就熬紅了眼睛。
她給雲嵐打個貴重些的寶石瓔珞,柳世番都會隨口提醒她,“給大丫頭也打著,別讓老太太心裡不痛快。”
雲秀手頭這麼多寶貝,怎麼就寧肯這麼糟蹋了,也不記著分給妹妹們一把?
瞧她那股子張狂勁兒!鄭氏想到就恨得咬牙。
刨去這些寶石珍玩不算,鄭氏合計著雲秀手頭起碼還有百八十兩金子。
光從韓家和令狐家收到的年節賀禮,就得這個數——她年紀小,還禮的事自然有老太太處置,花不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