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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景王大大方方的和他邊走邊說,絲毫不懂避諱。
過東市,景王從路邊攤販手中買了兩對古樓子,還遞了一對兒給柳世番,“您可認得寧叔?”莫名便提起天子的十四弟,寧王李怡,“他每日清晨都來東市買畢羅吃,街頭巷尾的雜談全聽過,可買畢羅的老嫗至今還不知他是誰。只知道早年間他騎驢來,後來騎馬來,想必日子越過越好了……這家的古樓子,還是寧叔推薦給我的。您嚐嚐?”
柳世番搖頭拒絕。本不打算多嘴,可瞧這少年坦蕩中不乏狡詐的笑眼,到底還是說了多餘的話,“高宗朝中書省有紫薇郎下朝回家,見道旁蒸餅新熟,便買來邊走邊吃。因此被御史參奏路旁就食,有失官儀,逐出了中書省。”
景王剛要把古樓子往嘴裡塞,聞言訕訕的闔上嘴巴,“還有過這種事啊?”
“有過。”柳世番一本正經,“不過,中朝戰亂之後,便無人講究這些禮儀了。”
“哦……”
“所以,殿下請用吧。”柳世番微笑道。
李沅後知後覺的回味過來——這位素以謹慎寡言著稱的柳相公 ,適才是在逗他玩。
“還是不吃了……您這麼慈祥的看著我,我咽不下去。”
“……”
柳世番還真沒遇到過這麼跟他說話的人。下意識摸了摸鬍子,趕緊擺正面容清了清嗓子。
李沅笑了笑,也換了副面孔,“我輕狂慣了,若不是您教我,我還不知道旁就食是失儀之舉,真是慚愧不已。下回見了寧叔,我要好好對他說道說道。”
柳世番卻沒料到這少年如此善於察言觀色。就算知道這番說辭有迎合之意,卻也不能不心生好感。不由暗暗感嘆,淑妃……不對,現在是太后了——真不愧是名門賢媛。她教出來的兒孫,不論本身資質如何,先就有一番納諫如流、寬厚容人的明君做派。
但這位景王還沒被立為太子呢,就唯恐天下不亂的來結交他。也不知是怎麼想的。
“不瞞您說,我剛從延英殿裡出來。”這位景王笑眯眯的說道。
柳世番不由謹慎起來。
李沅依舊是那副坦率無欺的表情,“清晨去向太母請安,太母見我無所事事,便打發我去找阿爹討差事做。正趕上阿爹召見宰相們議事,阿爹便讓我去後殿等著。適才雨停了,才攆我回來。”
柳世番聽懂了——這是個有祖母撐腰的熊孩子,他無所畏懼。
若真有太后撐腰,他也確實無所畏懼。
“那殿下找臣,是為了……”
“是碰巧。”景王認真的糾正,“碰巧看到柳夫子,便上前打一聲招呼。又恰好有些疑惑,要向夫子請教。”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9月5日
第104章 不知乘月幾人歸(二)
柳世番道,“殿下請講,臣盡力為之。然而臣孤陋,未必能為殿下解惑。”
李沅並未緊逼,反而整肅了儀態,已不再是嬉皮笑臉的紈絝模樣。
虛心卻又不失尊嚴的向人求教的姿態,看上去竟很有些先帝當年的風範。
“在延英殿中,聽到父親和幾位宰相討論消兵一事,夫子說‘當謹慎’——此事是否有什麼隱憂?”
他這一問,著實出乎柳世番的預料。
“謹慎”二字能有什麼深意?自然是察覺出題中隱患,才會提醒人“謹慎”。
可天子同蕭、段幾位宰相,俱都沒將這提醒擱在心上,可見他們並不覺得這策略有何不妥。
而這少年在殿後旁聽,卻偏偏察覺到了“謹慎”二字別有深意——若非他性格比旁人周密謹慎,便是已推演過後果,意識到了箇中隱患。
不論是為何,都孺子可教。
柳世番沒急著回答,反問道,“殿下覺著呢?”
李沅道,“就我看來,幾位宰相的謀劃十分穩妥——養兵是為靖亂,如今海內太平,自然就該消兵了。可也不能驟然裁撤,故而每年每百人中只裁去八人,以逐年削減。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既是裁撤,便令之卸甲歸田罷了,為何要‘每百人中,限八人死逃’?莫非今年這一百年人裡,逃兵、戰死數不足八人的,還要逼他們叛逃、戰死,以湊足人數不成?”
柳世番的心防不由就鬆懈下來。
就他所知,這位景王是個典型的五陵少年。他的日常擱到史書裡就十個字“性任俠,鬥雞走馬,亂齊民”。這一類富貴而“任俠”的少年自幼高高在上,不識人間疾苦,更不懂人命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