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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骨無存……讓他如何向九泉之下的母親交代!
柳世番剋制住怒火,將裡裡外外的奴僕審問明白後,便揮筆寫下休書,將鄭氏逐回了孃家。
但當然,最後他還是心軟了。
鄭家早已致仕歸養的老相公親自登門道歉——教出這等女兒是鄭家的錯,按鄭家家法該令她自縊謝罪。只是她腹中還懷著柳家骨肉,便饒她活到生產後吧。如今已將她收押在佛堂,每日唸經懺悔,苦修贖罪。但望柳世番念及姻親,顧全體面,戕害子嗣一事還是私下處置了吧。
……可見鄭氏那番說辭,連她親祖父都不信。
柳世番早知他們這些重家風、名望的百代世家,都有些兇殘滅欲的家法,卻沒料到有朝一日竟會動用在他的妻子身上。
事發時恨之慾不及黃泉無相見,做絕後卻又憶起往昔恩情,痛苦輾轉——畢竟是為他養育了三個女兒,腹中還有一胎骨肉的妻子。
何況,一切都只是據理揣度,並無證據。鄭氏未必當真害死了雲秀,也許只是攆出家門殺她的威風,誰知雲秀竟就此離家出走——畢竟就算奴僕眾口一詞是因畏懼鄭氏,雲嵐那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小姑娘,豈能對他撒謊而不漏破綻?
退一萬步,就算鄭氏當真犯下罪行,戕害了雲秀,訴諸國法也能罪減一等。
……無論如何,鄭氏都罪不至死。
最終,柳世番將鄭氏接回柳家,為雲秀髮了訃告。
為此又惹得韓家來鬧了一場——但韓家不比鄭家惜羽自清到令人覺著兇殘陰森的地步,於柳家更是有怨而無恩。沒費什麼口舌就被他擺平。
時至今日,柳世番幾乎已接受了鄭氏發昏把雲秀攆出家門,而云秀髮狠當真離家出走的腦補——畢竟鄭氏確實就有這麼蠢,而云秀看上去也真有這麼愣。加之鄭氏著實為此受了不少罪,生育四囡時差點就沒救回來,他心底是想揭過這一頁,回頭好好過日子的。
死者長已矣。雖說弄丟了一個女兒的事已心結難解,但柳世番真不想再來一次三婚了。
誰承想,偏在此時,雲秀出現了。
想到她受的那些罪,柳世番一顆心便如湯澆火炙,手都在發抖——他官至宰相,他的女兒卻被人賣為奴婢。那些膽大包天的人牙子,仔細別落到他的手上。
那小姑娘終於再次來到他面前,依舊低著頭不做聲。
柳世番抑制著心情,試探道,“你可記得自己姓什麼?”
回答只一個字,“柳。”
——她記得。
“那……你可還記得我?”
那姑娘抬頭看了一眼。似是他的表情驚到了她,她竟愣了片刻。隨即飛快別開頭去,點了點。
柳世番也愣了片刻——比起稀薄到像是偽飾的哀憐和委屈,她眼中更醒目的分明是看透了人性,只待他如何取捨的冷漠。
要不是乍然重逢,他幾乎都忘了,他這個女兒為何會不招人疼愛。
——在他還在被感性折磨時,她就已料到不長久的感性消退後,他會做出何種權衡。
“……你是因何流落至此的?”柳世番問。
被感性折磨的似乎換成了她。沉默許久之後,她才問,“……鄭夫人是怎麼對您說的?”
“我想問你。”
雲秀嘆了口氣——她和柳世番父女緣淺。見到他那樣的表情之後,她忽就覺得自己竟設定了此局考驗人性,對人性之見解未免過於淺薄、刻板了。
她忽就失去了興致。
柳世番隱隱竟動了火氣——這是什麼態度?堂堂世家閨秀,被輾轉買賣淪為賤籍供人粗使她竟不以為恥安之若素嗎!
雲秀道,“……落水撞傷了頭,不太記得了。”
“你不必替她掩飾……你可是在回長安的路上落水的?”
“不是。”
“可是她將你攆出門去,才使你被人擄走?”
“……不是。”
“那可是她……”
雲秀又嘆了口氣,揚起頭來——這一次連矯飾都無,她臉上清清楚楚的半滴淚水、半分痛楚都無,就只有對他的責難和憐憫,“她、她、她——您就非得把過錯推到她的身上?明知她不會善待我,卻一句安排也無就將我丟給她處置的是誰?明知道觀是什麼去處,依舊令我出家,六七年不聞不問的是誰?我被人賣作奴婢你惱怒悔恨,非要找藉口怪罪到她身上——可要是我死在奉安觀裡呢?當日被人欺凌姦殺的也未必不能是我,那下場反而不如此刻淒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