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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鞋都沒穿就下來了呀。”

從門內走入一個明豔少女,杏眼桃腮,精明可愛,這是謝嫮十二歲之前的貼身丫鬟涵香,頭上插著一根小巧的珍珠簪子,這根簪子是她娘留給她的,可後來涵香最愛的是另一支點翠金簪,成天戴著,總不肯摘下,謝嫮脫口問出:

“你怎麼插這支簪。”

涵香訝然的看了一眼謝嫮,扶著她坐在了軟榻之上,說道:“這簪子是奴婢母親留下的,奴婢哪裡有其他的簪子呀,姑娘你昏睡了一天,忘記了嗎?”

謝嫮沒有震驚涵香口中她昏睡了一天,而是震驚自己的聲音,然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左手掌心的硃砂痣依舊在相同的位置,可是這雙手卻怎麼看都不像是她的,奔到了鏡臺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瘦的兩隻眼睛幾乎都要突出來,她的確一生都沒有胖過,這張臉也確實是她自己的,可是,這年齡可就不對了,她嚥氣之時,已經三十有六,可鏡中的臉孔卻最多十一二歲。

只見謝嫮穿著粉底桃花窄袖中衣中褲,而這個款式,早就不盛行了,還有這衣衫上的桃花,繡工也算精緻,就是布匹印染的顏色不粉嫩通透,若是擱在一個月前,這件衣裳謝嫮連看都不會看一眼,更別說是穿在身上了。

突然又是一陣驚恐,她似乎想起來一件更加詭異的事情,回頭看了一眼涵香,這個原本在謝嫮十四歲那年該被三老爺看中納妾不成,活活給三夫人打死的涵香竟然還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

謝嫮終於忍不住抱著頭大叫了起來。

“啊——”

推開了涵香,謝嫮赤腳就跑了出去,她顧不上自己此時披頭散髮,身上只穿著中衣,沒有外衣,腳上更加沒有穿鞋,就這麼跑出了院子,莽莽撞撞,瘋瘋癲癲的撞翻了在園子裡傳菜走動的下人,不管不顧的衝出了謝家大門,門口的兩尊石獅依舊還在,可是,這兩尊石獅在她十四歲那年被算出來妨礙家宅,已經被敲的粉碎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不是死了嗎?

那麼她看到的,聽到的,是海市蜃樓,還是她魂歸之處?

賣字畫的春和齋,人聲鼎沸的黃金樓,雀鳥齊名的雪柳街,高朋滿座的芙蓉園,酒香彌散的杜康巷,還有街面的糖人,街角的春捲,永和坊的字畫,舊市的古玩……

每一處場景都是那樣分明,每一道聲音也全都那般清晰,謝嫮失魂落魄,像個瘋子一般披頭散髮在街上走著,她的髮色並不純黑,有些枯黃,配上她那張慘白肌瘦的臉孔,實在是很不夠看,就像個七八歲的孩童一般,只有那雙眼睛黑的澄澈見底,比這世上最亮的黑曜石還要亮上幾分。

謝家的家僕追了上來,謝嫮一路奔跑,也顧不上腳底疼的厲害,直到猜到了一塊大石子,使她撲倒在地上才讓她停下了腳步,讓謝家人追了上來。

“四姑娘。”

兩個嬤嬤上前用一張氈子將謝嫮包裹起來,涵香也是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來,伏在謝嫮跟前說道:

“姑娘,你這是幹什麼呀!”

一輛馬車停在了他們面前,從車上走下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看見被氈子包裹著的謝嫮就衝了過來,嬤嬤起身讓開,那婦人一把將謝嫮擁入了懷中,慈愛道:

“阿瞳,你要嚇死為娘嗎?若你有個三長兩短,可叫為娘怎麼活呀。”

這是謝嫮的孃親雲氏,阿瞳是她的閨房小字。

謝嫮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了二十多歲的母親,心情激動翻滾,上一世所有人都對她漠不關心,只有孃親一人始終牽掛,強忍至此的所有害怕全都傾洩而出,撲在雲氏懷中哭了個痛快。

謝嫮穩定了情緒之後,就跟著雲氏坐上了馬車,靠在雲氏懷中,透過車簾看著京城外的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恍如隔世。

妙音閣外的地上多是鞭炮殘渣,不乏抱著賀禮上門的賓客,妙音閣是京城最大的琴行,老闆娘胡氏是她三叔謝權養在外面的外室,而她三叔送給她的十一歲生辰禮,便是妙音閣的一把古琴,如今妙音閣才剛剛開業,那就是說,她,回到了十一歲那年……

發足奔走這麼長時間的代價就是累的再也起不來,可是謝嫮卻不敢睡,怕睡了就又從這夢中驚醒。

雲氏握著她的手絲毫不放開,若是謝嫮十一歲,那麼雲氏今年也才三十歲,雲鬢花嬌,風華正茂,儘管沒什麼氣韻,但是五官卻十分精緻,足以稱為美人的,似乎謝嫮這回是真的把她嚇得不輕,撫摸著女兒發黃乾枯的髮絲,雲氏一貫軟弱的幽幽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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