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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意思他聽得很明白,於公,皇上要安穩人心,於私,皇上要保他性命。
他知道自己早晚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是這個時候,因為這樣的事。
牢中潮氣比外面陰雨天的時候還要重,陰寒如隆冬,蕭瑾瑜剛想開啟藥箱翻出點兒止疼的藥來,就聽到牢門處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動靜。
“安王爺。”
蕭瑾瑜轉頭看過去,看清鐵柵門外那張百褶包子臉的時候,心裡一沉,臉上依舊靜如冰封,“譚大人。”
一陣鑰匙擰動銅鎖的刺耳聲響之後,門上鐵鏈被“嘩啦啦”地扯下來,鐵柵門“吱呀”一開,譚章挺著愈發渾圓的肚子抬頭邁進門來,眯著眼睛笑意濃郁地打量著蕭瑾瑜。
“不敢當,不敢當安王爺,別來無恙嘛。”
100冰糖肘子(十四)
蕭瑾瑜漠然看著邁起八字步慢慢踱過來的譚章。
時隔一個多月;譚章扒了墨綠色的刺史官服;穿上風乾血跡一般暗紅色的司獄官官衣,品級幾乎是一跌到底;腰身卻絲毫不見消減;反倒是豐潤了一圈,一對小眼笑得眯成了細縫,在那張油光鋥亮的大餅臉上若隱若現。
蕭瑾瑜記得,一出上元縣他就把譚章的案子交給了刑部,最後是刑部跟六王爺和吏部商議;決定查抄譚章全部家產,並削去他刺史官職,那道判決公文是蕭瑾瑜在登門拜訪楚家的前一夜簽字落印後發回京師的,所以記得尤其清楚。
不過一個多月,他竟鑽進了京城,當起了八品司獄官。
看他這副嘴臉,顯然是比當四品升州刺史那會兒過得還滋潤百倍。
蕭瑾瑜雲淡風輕地道,“譚大人也別來無恙。”
譚章走近來細細打量著蕭瑾瑜,目光落在蕭瑾瑜血痕未消的頸子上,鼠眼裡的笑意又濃了幾分,“安王爺,下官自打來了京城,沒有一日不念著您的好啊當日要不是您把下官一抹到底,下官哪有機會來京城補這個肥缺啊?這裡來的都是您這樣有身份的人,好歹打點一回就能頂上刺史三年的俸祿,下官可得好好謝謝安王爺。”
蕭瑾瑜聽若罔聞,從輪椅後面取下柺杖,勉強撐起身子,緩緩站了起來,扶著藥箱邊沿在裡面不急不慢地翻找著。
譚章揹著手,興致盎然地環視著黴跡斑斑的牢房牆壁,“安王爺,您可別小瞧這間牢房,這間可是天牢裡的上房,沒有皇上的關照就是拿多少銀子都進不來您知道上一個住在這兒的人是誰嗎?”譚章說著連連搖頭,“瞧下官這腦子,那會兒您還在孃胎裡呢,上哪兒知道去啊”
譚章美滋滋地踱到一面牆壁前,伸手摸摸牆上已幹成黑色的陳年血跡,“上一個住在這兒的也姓蕭,寧郡王蕭恆,二十幾年嘍,當年也是個人物啊,瞧瞧這血濺的,嘖嘖嘖聽說是個硬骨頭,比吳郡王還硬呢對了對了,”譚章扭過頭來,走到還強撐著站在大箱邊上找藥的蕭瑾瑜身邊,抬手指著藥箱緊貼著的牆壁,“隔壁,隔壁那間就是當年吳郡王住的,吳郡王出去以後再沒住過人,那些血還是吳郡王淌的呢吳郡王就在那間屋子裡跟狗似的爬了一年,還是安王爺親自翻案把他救出去的呢,那可是唯一一個活著從天牢出去的人啊,您要是想去那間看看,懷念一下,下官一定看在老交情的份兒上親自攙您過去。”
蕭瑾瑜撐在箱子邊上的手骨節握得發白,身子因為體力虛耗有些微微發抖,轉頭冷眼看向笑得一臉皺褶的譚章,“譚大人,獄中瑣事頗多,公務繁忙,就不必在本王身上耽誤工夫了這地方,本王比你熟悉得多。”
“那是那是”譚章連連點頭,五官笑成了一團,“不過安王爺來一回不容易,碰巧這幾日是下官當值,下官說什麼也得把您伺候得順心才是。”
譚章饒有興致地掃了一圈屋裡的陳設,一邊走著一邊道,“安王爺清正廉潔,斷斷不能用特殊待遇毀了安王爺的清名”
譚章說著,伸手把床上厚厚的鋪蓋揭了個乾淨,統統扔了出去,只在光禿禿的床板上留下一床薄被,又撤了牆角的炭盆,小火爐,桌上的茶壺茶杯。
蕭瑾瑜一直漠然地看著,直到譚章一把抓過他的輪椅,“咣”的一聲扔了出去。
譚章抬手打拍了一□上的薄塵,笑眯眯地看著目光冷厲的蕭瑾瑜,“安王爺,勞煩您挪挪身子這天牢裡可沒有準許犯人自己帶藥進來的規矩。”
蕭瑾瑜臉色微微發白,“譚章,你還是給自己留點退路的好。”
譚章湊近幾步,近到渾圓的肚子幾乎貼到蕭瑾瑜身上了,滿足地看著已經搖搖欲墜的蕭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