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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是真是幻,剛才睡夢中,彷彿見到李宸妃走進來,含笑對他道:“公子爺,我去了,你且自珍惜眼前人。”
錢惟演轉過頭去,看到妻子關切的眼睛,看到她的鬢邊已經有了白髮,輕輕地一嘆:“玉笙,我沒事,倒把你吵醒了!”
錢夫人鬆了一口氣,柔聲道:“老爺,你沒事就好,可把我嚇壞了。”
錢惟演看著妻子,心中忽然一動,不知不覺,她嫁過來已經三十多年。記得當年初嫁時,愛說愛笑,後來便漸漸地沉靜下來,象一池春水,平靜無波。她為他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從一心一意地等待他的回顧,到將所有的心思放到兒女的身上。只可惜,當兒女漸漸地長大,她卻註定又要為著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傷心。
錢惟演輕嘆一聲:“玉笙,我把宛兒嫁到丁家去,我讓孩子們都與皇族結親,其實我知道,他們都不願意。每一次的政治聯姻,都讓你傷心,你是否怪過我?”
錢夫人轉過頭去,悄悄拭了淚,轉頭笑道:“老爺,我怎麼會怪你呢?老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生在吳越王府為後裔,必要享受了榮華富貴,卻也必要承受這無可奈何,這原是他們的命。”
錢惟演搖了搖頭:“不,你不必安慰我。這原是我的自私,我們原也可以做一介布衣,又何必聯姻皇家。只是我不甘心錢家沒落,不甘心此生所學,難展報負而已。”
錢夫人輕嘆一聲:“你這麼想,原也沒錯,都是為了他們以後的仕途著想!”
錢惟演長嘆一聲,看著黑濛濛的窗外,慢慢地道:“可是,我忽然間心灰意冷了,這世上的事,原是大夢一場。勝負成敗,爭由天算!”他握緊了拳頭,卻不由地想起那一日,太后將《武后臨朝圖》扔進火中的情景來。
那個時候,他就應該死心了,他告病在家,不再上朝。一首“木蘭花”詞,寫盡他那時的心情:“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情懷漸變成衰晚,鸞鑑朱顏驚暗換。昔年多病厭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淺。”
太后親臨府第,她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若論才能功勞,錢惟演早可為相。只是宰相總領百官,若是讓他為相,他必會利用身為宰相的影響力而造成上下左右勸進的風氣,而逼她稱帝。她一日還未想做女皇帝,就不會讓他為相。記得太后執著他的手,對他說了一句話:“惟演,你我君臣善始善終!”
他沒有走,是因為他不甘心,他仍能力挽天回。
他斷斷沒有想到,三天前上陽東宮,李宸妃三十年的心曲吐露,令他陷入了茫然。他這一生,要的是什麼,等的又是什麼?
在這個深夜裡,錢惟演聽著外面輕風吹落花瓣的聲音,聽著草間低低的蟲鳴,看著身邊的妻子,只覺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消失,只剩下他們夫妻二人。有許多事他曾經以為很重要的,忽然間不再重要。
他將妻子擁入懷中,輕嘆道:“玉笙,你一直喜歡牡丹花,成親時我曾經對你說,等我俗事了結,我就帶你去洛陽看牡丹花。可是三十多年過去了,我對你許下的承諾,都始終完成不了。這些年我知道你一直在種牡丹花,種了滿園子的牡丹花,卻一直種不好。你一直都在等我帶你去洛陽看牡丹,是嗎?”
錢夫人淺淺一笑:“其實在京城,也能夠看到牡丹花。”
錢惟演看著妻子,執手許下了諾言:“我這就帶你去洛陽看牡丹,我們就住在洛陽,天天種牡丹花,好不好?”
錢夫人抬起頭來看著丈夫:“相公,真的嗎?你怎麼能夠離得開京城呢?”
錢惟演淡淡一笑:“怎麼不能,真的下了決心,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什麼事,是放不下的。”
“這不是真的!”太后盛怒之下,將摺奏擲還錢惟演。
錢惟演緩緩彎腰,緩緩拾起奏摺再奉上:“這是真的,臣決心已下。”
太后不能置信地看著他:“為什麼?”
錢惟演淡淡地道:“臣答應臣妻去洛陽看牡丹,三十年了,臣卻一直沒有踐約。如今臣已經時日無多,臣希望在有生之年,完成她的心願。”
太后冷笑一聲:“只是看牡丹花,這麼簡單的理由嗎?我準你的假一月,三月洛陽春暖花開,你看完了就回來吧!”
錢惟演嘆了一口氣,將奏摺放在御案上,看著太后:“臣不認為,臣還有必要回來!”
太后看著他:“為什麼沒有必要,你是我最倚重的人。”
錢惟演淡淡地道:“太后國政早定,焚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