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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裡銀沙流動發出細微的聲音,玦簫苑一同往日,灑滿陽光。
鍾離玦坐在床沿上,看著一直未曾醒來的一茉,面如凝霜。
看著她緊閉的雙目,他害怕了,害怕她不再醒來。
突然,沉睡的一茉,身體開始不安地扭動,面露痛楚之色。
她的雙手胡亂地揪緊蓋在她身上的衾被,額上不斷滲出細密的汗珠。
然她還是未有醒來,她微張著嘴,似要喊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即使是在沉睡,她的身體依舊緊繃著,恍如驚弓之鳥。
鍾離玦看著這一幕,胸口不禁傳來莫名的疼痛,他抬起手,輕輕撫上了一茉的臉頰。
“別怕,是我。”他的話,是那麼輕,盡是疼惜與柔情,生怕會將她傷著。
輕柔的話語,粗糙的掌心摩挲著一茉的臉頰,讓她小小的身體狠狠為之一顫,卻也讓緊揪住衾被的雙手慢慢鬆開。
有清淚從一茉眼角滑落,順著他的指腹,溼了他的掌心。
她又沉靜地睡了。
她的舌頭已被她咬斷,雖已及時得以縫合,卻讓她再也無法開口說話。
她是以死相要挾,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所以,石室裡在他見到她的時候,她的嘴角會有血漬。
本以為那是她因傷而吐的血,卻未料這是她生生將自己的舌頭咬斷。
當時的她,該是何等的絕望。
鍾離琰!
在撩霧替她把過脈將實情告訴他時,他差點沒能控制住自己折返回宮取了鍾離琰的性命。
他怎知,不過半日,她竟受了如此大的傷害。
撩霧所說的話,總是縈繞在他耳邊,攪得他夜不能寐。
密林的毒,侵襲了她的血液,以致她若是昏睡不醒超過五日,她便不會再醒來。
而此時,已過了整整四日
他突然不敢看她沉睡的容顏,慌亂而逃。
苑子裡夏末的日光在青翠的竹葉上鋪陳一層淺淺的暖色,卻如何也暖融不了那一抹冰冷的海藍。
寧靜的霧園,每一處,都溢滿濃濃的藥草氣息。
霧園最裡處,一間瓦舍靜靜地坐落在參差的樹影間,頂上落滿了樹葉,有嫩黃的,有的早已腐朽。
瓦舍前的地面上也是一般光景,鋪滿掉落的枝葉,腳踩上去,能清楚地聽到腐朽的樹枝折斷的聲響。
越往瓦舍而去,濃郁的藥草味愈是撲鼻。
望天嘆息著,踩踏一地腐朽枝葉,推開緊閉的門。
各種各樣的藥材將這本就不甚寬敞的屋子堆得無處踏足,大大小小的藥罐隨處擱置,有的盛著幹藥,有的正放在爐火上,往上冒著白煙,安置在牆上的藥屜子全被抽出,裡面堆著滿滿的藥材,以致屜子都無法關上,還有七零八落被隨意扔在地上的空屜子。
唯有從染盡泥塵的窗戶漏進幾縷光線,撩霧便埋首在這些藥材裡,時而在牆上的屜子裡翻找著什麼,時而又轉過頭來看著藥罐里正煨著的藥。
一年了,至從漠白城回來已有一年了,這一年來,每日,撩霧總有大半的時間將自己關在這一間瓦舍內。
他要為鍾離沁婀配出能將她治好的藥,他要將她治好
即使,他配出來的藥,從未能送到她嘴邊。
甚至,他連她的一面,都見不到。
撩霧盯著騰昇著白氣的藥罐,視線有些模糊,絲毫未察覺到望天的到來。
“撩霧。”望天輕聲叫他。
這一年,撩霧已變得太多太多,他不再是原來那個溫文的他,他變得成日只知將自己關在這個藥方內對著這一堆藥材,他變得嗜酒,他早已變得不像他。
抑或是,不是他。
無論他們如何說他,如何勸他,他都是無動於衷,他將自己禁閉在了漠白城破的那一日,走不出來。
曾經,他的霧園是一塵不染,他的藥房,亦是乾淨整齊得讓人每次進入,都有一種寧馨的感覺。
現如今,從前的影子,一絲一毫也搜尋不到。
“望天,你來了。”聽到望天的聲音,撩霧忙轉過身背對著望天,再轉過來時,方才眼裡的朦朧已然不見,只有柔和的笑掛在臉上,“坐吧。”
可才說出讓望天坐下的話,撩霧的笑容就有些尷尬,這間屋子裡,根本就連坐的地方都騰不出來,撩霧只能牽強地笑著,道:“到園子裡坐坐吧,你好久沒來我這兒了。”
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