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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被窩裡一陣猛笑,直至喘不過氣來。漸漸冷靜下來,心中重重疑團頓生。不是說終生啞巴麼?怎麼忽然就好了?
我仔細回想著前事後情。我可以說話,而且嗓音未變,證明聲帶沒有毀掉。是何原因導致我一年以來一絲聲音也發不出呢?
我驀然想到胡太醫曾替我診脈,詢問我是否右脅痛,並告誡我順其自然。胡太醫是宮中有名的針灸好手,難不成是他以金針封了啞穴?又想起那日服的毒藥,並無半分痛苦,只是讓我睡著。難不成只是令我昏睡後施針?這個推測,有七分可能。
蘇麻喇姑為何這麼做?她對我難道並無惡意?我凝神細想她曾經和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最初的欲殺卻故縱,其中的施恩留命,然後是針鋒犀利的諷刺與羞辱,令我不甘而自強,最後的一句話:“不說硬話,不做軟事!取信於皇帝!”
我此刻回想起來,她竟然是著著留有餘地、步步煞費苦心。她為何肯如此對我?我卻想不透徹,我只明白,她待我實在是用心良苦。至少,她不像康熙那樣一心毀我。
一時,心中感慨萬端,淚盈於睫。幸而,我最後那句言不由衷的“不怪你”能給她幾分寬慰。
心中千頭萬緒思量了許久,最終竟得出一個我不爭的事實。啞,是我的保護色。我之所以現在能安然無恙,只因我不具備成為任何一個皇子福晉的條件,康熙爺所以能容下我,且施恩於我的傷腿,因為我有啞這個致命的缺陷。
所以,我只能繼續不裝聾卻作啞。
心中的喜悅並沒有減少半分,這實在是喜出望外,我以為我要寂寂一生不能言,現在看來,我只要捱過八年,放出宮去,仍舊可以一人一馬橫笛走天涯。一個完整的人。
接下來的幾日,我總是笑容滿面,神采飛揚。王公公與蘭葉只當我是受了康熙爺的賞賜,舟小不能載重,皆是不停笑話我。我只能暗自偷樂,在這皇宮中,秘密就是危險,我不能告訴任何一個人。
十五元宵,皓月高懸。我實踐了去年的諾言,親制湯圓,帶去寧壽宮與崔嬤嬤、小德子共度佳節。我還帶去了一個人,李德全。他與崔嬤嬤仍舊沒有恢復正常邦交,兩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之輩,尤其是崔嬤嬤,為了我開口喊了大哥,轉臉卻又不認帳。可是,我卻發現她納了好些千層底的鞋子,超大號的,她推託是做給小德子的,小德子沒那麼大的腳我是知道的。我仔細留心李德全卻發現他雖然個兒不高,卻有一雙奇大無比的蒲扇腳。於是,我啞巴吃湯圓,心裡有數兒。
我告訴李德全,崔嬤嬤請他到寧壽宮過元宵,他起先還裝腔作勢,忸怩了一番,直說元宵不得空兒,暗地裡卻早早預備好一切,我一出乾清宮,就見他彆彆扭扭站在門邊等我,我裝做若無其事假裝遇見,拉上他就往寧壽宮跑。
崔嬤嬤顯然沒預料到我有此一著,目瞪口呆,扎著雙手沒處放。半晌,只恨恨剜我一眼。李大總管焉能看不出其中貓膩,他亦狠狠瞪我一眼。只是既來之,則安之,崔嬤嬤斷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之理,李德全亦沒有過門不入之由。所以,我們四人各懷鬼胎的吃了一頓無言的晚餐,那一對冤家無非是懷著尷尬而期待的鬼胎,小德子是面對高層的忐忑與拘束,我則是樂見其成的滿足與看好戲的促狹。
我忍受著左一刀右一劍無形殺氣的宰割,迅猛無比地結束戰鬥,拉著小德子出了寧壽宮,將時間與空間留給他們,將無限的想像留給自己。
我與小德子很有默契地沒有去看熱鬧燈會,而是慢慢走向冷冷清清的慚淨堂。這裡朱門深鎖,鎖著一個女人不平凡的一生。今時今日的我,對蘇麻喇姑再無半點怨恨,我對她,只有惋惜。或許還有幾分敬佩,在這樣的時代與背景,或許她的選擇是正確的。只是,我絕不會允許自己變成這樣的人。我靜靜駐足凝望,心中有無限感慨。
小德子推一推失了神的我,笑道:“采薇,看見你如今這樣兒,我和嬤嬤心中不知有多高興,只盼你日後也能這般開心堅強,咱們總能盼到好日子。”我點頭微笑。心想,若是他們知道我不再是啞巴,肯定得樂翻了天。
我拉著小德子坐在臺階上,取出笛子,斷斷續續地吹了一曲《倔強》,實在說不上好。小德子卻鼓掌叫好,直說他記下了曲譜,下回帶著胡琴兒與我一道合奏。
朋友,分擔憂愁,分享快樂。這是人人都會說的話,可是當你真正能夠體會到時,這又是一種不能言說的快樂。
辭別崔嬤嬤時,見到了她的紅眼圈與釋然的微笑,見到李德全依舊木然的表情透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我心中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