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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收拾殘局,聽聞門響,我探頭相望,只見一個小太監拎著食盒閃進門來,打了個千兒,笑道:“姑娘吉祥,奴才劉六兒,給您送飯來了。四阿哥交待,明日起一日三餐由我給您送來。”頓了一頓,卻又為難道:“只不過,您每日需寫六千字功課,午膳時交三千字,晚膳時交另三千字,若不能寫完,就不能用膳!四阿哥說寫字的規矩您知道。”說完,放下食盒一溜煙兒跑沒了人影兒。
我氣怔在原地,四阿哥這簡直是一時竟想不出合適的詞兒來形容。我只知道這皇宮中最為狠辣的角色非四阿哥莫屬,十三雖恨我卻不至於折磨我,四阿哥卻是一向不待見我,我拒絕、傷害十三的理由更是足以令四阿哥對我恨之入骨。我此回犯在他手上,他豈能有好果子給我吃?只怕是舊恨添上新仇,非令我至死,方休。
我豈能如他所願?不就是寫字麼?姑娘我好歹受過十五年高等教育。
我起早貪黑、披星戴月、奮筆疾書,三日來卻未曾食一餐飽飯。第一、二日是速度跟不上,未寫完。第三日是有幾個錯別字,可憐見兒的,我頭暈手乏,少一橫或一豎又有甚緊要?下回改正不就得了?劉六兒卻一臉愧疚道:“姑娘,不是奴才挑剔,實是四阿哥交待過,若是奴才包庇馬虎了事,重責不怠!”
我無力揮揮手,自顧去廚房熬白米粥,加一點兒豬油與白糖,慢慢吃著,這是我的早餐、午餐、晚餐。白米已所剩無幾,最多能再撐兩日。心中悽苦,居然很是思念康熙爺,只盼他早日回來救我。此一事,他大概是出自好心,卻辦了壞事。我被反鎖在慚淨堂,無人能救我。小德子與蘭葉,我所熟識的幾位阿哥皆隨駕南巡,崔嬤嬤足不出寧壽宮,只在我主動邀她來共餐時才會來。
無奈,繼續。為了五斗米繼續折腰。
可是我卻發現自己的右手一提起筆就顫抖不已,歇了一陣繼續,依然故我。我喟然長嘆,我能勉強自己的行為,卻勉強不了自己的心。寫字竟成了心理障礙。
我能交上的只是白卷,我能喝的也只是白粥。生活蒼白無力。我只能每日臥於紫藤廬下,看著串串即將吐露芬芳的花串兒出神。不是說冬天到了,春天也不遠了麼?為何我的春天總是如此黯淡?門響,我憊懶得起身,今日,那些美食依然與我無緣。
“何以不肯繼續?果真如此不識好歹麼?”我一驚,立馬翻身坐起。四阿哥一襲青衣,負手而立,一臉冷峻之色。
不說硬話,不做軟事。這一句話不知對他有用否?我決定一試,折下一根細枝,蹲在地上寫道:“病了。”
“裝的。”
“真的。”
“偽詐。”
我氣苦,站起身來,扯一扯他的衣襬,走進屋內,他跟了進來。我握著筆示範給他看,手輕微地顫抖著,寫出的字歪歪斜斜。四阿哥沉吟半晌,淡淡道:“不是與你說過,寫字靠的是腕力,不是指力麼?你的方法不對,故有此狀。”頓一頓,續道:“方才你在地上所寫之字,雖不盡如人意,卻勉強可稱之為娟秀,我見你握枝姿勢與常人不同,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心中暗忖,四阿哥果然心細如髮,我方才不自覺地是用慣用的21世紀的握筆姿勢,他竟留意到了。
我點頭,走出屋外,以枝代筆寫道:“小時候不曾好好習字,養成此種異於常人的寫字方式。惡習難改,需要時間。四阿哥,你可知道?拔苗助長,急於求成,只會苗死葉枯?”
手中的細枝被抽走,黃土上多了四個字:“怒其不爭!”我重新折了一根細枝,續道:“我保證皇上回來之前,我一定寫出端正正確的字。至於,顏體、柳體、趙體之流,只怕是與我今生無緣。還請四阿哥勿要期望過高。”四阿哥微嘆一聲,亦續寫道:“朽木不可雕也,隨你。”
我喜不自禁,續寫道:“真的?”他回道:“不假!”我抬眼看他,冷冷黑瞳中無奈之意盡顯。不禁莞爾,此人原來也有些通情達理。見我微笑,四阿哥冷厲之色又起,冷冷道:“說過的話可要算數!日後不拘你一日寫多少,但凡再有一個錯字,你自己瞧著辦。”
我悻悻點頭,卻聽他道:“不是想出宮逛逛麼?今兒午膳後去神武門找高全罷!”再無二話,轉身而去。我顧不上惱恨,只是雀躍不已。
馬車緩緩駛出紫禁城,我挑起簾子貪婪地看著街邊的一切,尋常百姓的生活,自由而真實。父母的打罵聲,孩子的啼哭聲,小販的叫賣聲,小鳥清脆的叫聲,於我而言,猶如天籟。望梅止渴,只有更深的渴望。終有一日,我一定能掙脫出這牢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