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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政權的代表——官僚階級,一旦構成任何被認為是‘具有威脅性’的行為,哪怕僅僅是您所說的一場‘挑釁’的玩笑,都不會被輕描淡寫、從輕處置的。”
孫隆龍總算有了插上一句話的機會:“再說,那個段越仁知道得太多了——關於那對高官夫婦與一個女演員的自殺內幕,一旦引起了咱們小町子這種以幸災樂禍為生的記者的注意,真不知道會生出多麼精彩的新聞效益哩段越仁不死,便意味著有人永遠不能高枕無憂啊!”
小町舉手就用指頭彈了孫隆龍的腦門一個響賁兒。心裡卻在說:這渾球兒最近像是有點兒長進了,講話也還上路子。
費陽意味深長地對曾佐點點頭:“是的,我想起來了——您是高子昂和馮雪雁的私人法律顧問曾佐先生。您的話,很有現實意義。那麼,請各位在座高人指教,我應該具體做些什麼嗎?”
談話,就這樣一直繼續到了天色微明。
一場暴風雨後的清晨,北平的天空,澄淨得如同一個純藍色的幻象,一縷悠揚的鴿哨兒,掠過了皇糧衚衕的上空
習慣於聞雞而起的人們,率先享受著炎夏以來久違的清涼。打算出門去買早點的何四媽驚詫的發現,除了昨天晚上受到了十九號院兒特別招待的那位女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身影。大客廳裡,紫姨竟還坐在輪椅上,歪歪地垂著頭,一動不動;其他五個人,則東一個西一個地,倒在她的周圍
面對著從未有過的情景,何四媽的心口嗵嗵直跳——難道,這個被小町子自稱“天下無雙”的紫町牌友俱樂部,昨晚便被那位神秘的女先生,統統給“放倒”了不成?
何四媽捂著胸口、屏住鼻息,輕輕地推開客廳的門接著,復又猛地撥出一口氣來——
所有的人,都正發出睡夢中酣甜的呼吸。這幫人,怎麼會累成這個樣——難道能比我何四媽洗了三百多個盤子,還累不成!
皇糧衚衕中徹夜未眠的,還有一個人——馮雪雁。
高副市長大人又是一宿未歸,他的胃口,真是越來越好了:從一個三流的混血女演員,到祥和醫院一個上海出身,說話嗲聲嗲氣的護士再這麼換下去,還不該把家裡那個洗起衣服來大胸脯一顫一顫的保定村姑,也摟到床上去了?
自己當初“百裡挑一”,居然就主動挑了這麼個永遠也不可能“進化”成貴族的傢伙
高子昂的父親是個私塾先生,自幼家境清貧。他完全是靠自己優異的成績公派留英,回國後在燕北大學教授英語和英國文學。那時的馮雪雁,卻是燕大一支當之無愧的校花。她不但出身名門、聰明美麗,而且性格豪爽。人們傳為美談的另一個故事,就是她在讀書的四年中,曾經先後把自己的七塊手錶,送給了當面表示“喜歡”、“真漂亮”的女同學。
眾所周知,她那堪稱“輝煌”的家庭背景,自然也為她的鶴立雞群,增加了形象力度。
記得,廠橋有個總是坐在路邊的瞎子給她算命說:“有的人,生來家境富足,卻沒有聰穎和美色;有的人相反,聰穎和美色都有,卻出身低微這位小姐,是與生俱來什麼都有了——這樣好的生辰八字,我還是第一次測到哩!您是一個從孃胎裡就帶著八成本錢的有福之人。不過,餘下的那兩成,我卻擔心您要為一個‘情’字所困。這個‘情’字,我可不是單單指您命中的男女之情,還包括著‘人情’、‘世情’、‘性情’如果不小心,您不但修不成百分之百的人生運勢,說不定,還會為這‘情’字,把從孃胎裡帶來的那八成本錢,也都賠光的”
馮雪雁現在回想起來,那瞎子說得還真有點道理——她幾乎要把整個燕大那幾屆的公子哥兒加才子,“一網打盡”了。
那天,趕上這位年輕、靦腆、其貌不揚的高子昂先生講課,她舉手要求到黑板上去寫個造句。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I do love you and I would like to marry to you?Mr Hao?(我愛你,我要嫁給你,高先生。)
黑板上一行簡單而詞義確切的英文,霍然於眾人眼前。
許多人直到現在,也依然能夠感受到馮雪雁那火焰一般的人格魅力。她的確與眾不同,包括曾佐這樣的人,也曾那麼欣賞她的活力、想象力和運作力。
但是,馮雪雁還是被廠橋那個老瞎子不幸言中了:感情用事。根本就不理解屬於丈夫那個平民階級的價值觀和審美觀。那絕對不是靠留英留法鍍金鍍銀,便能夠改變的“種姓的血液”——丈夫最終還是要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