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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眾人摸不清頭腦,竟就無人敢吭聲了。除夕的宮宴乍現了死一般的寂靜,少頃,卻是沈曄上前一揖,口吻冷冽:“陛下,禁軍都尉府確是少了些有識之士,但禁軍都尉府不養閒人!”
全不留情面,甚至可說是直言抗旨,皇帝面上一冷。沈曄自然清楚自己方才說了什麼話,也大抵猜得到現在九階之上的皇帝必定有所不快,卻是沒有退怯的意思——只覺如此下去必定不行,皇帝寵這蘇氏太過。旁人興許還覺不出什麼,他禁軍都尉府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替蘇氏遮蓋著那些大罪也還罷了,把她弟弟塞進來日後還得出怎樣的亂子?
蘇妤沉吟著,看到皇帝面上那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時,卻倏爾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視線飄向九階之下,她定睛看了看一襲飛魚服的沈曄,一聲輕笑:“沈大人,誰說要你禁軍都尉府養閒人了?”
這卻不是她該說的話。
沈曄微有一凜,遂添了兩分蔑意,清冷地還了一句:“朝中之事,何來女人干政?”
語聲不大,卻是無比清晰地傳入各人耳中。蘇妤睨了睨皇帝的神色,見他未有慍意,便又續道:“沈大人,蘇澈不是‘閒人’,他是蘇家人。”頓了一頓,蘇妤頜首重重道,“有勞大人。”
泰半朝臣與內外命婦仍是雲裡霧裡,卻到底有人明白了。沈曄帶著幾分驚疑默了良久,終是一揖:“諾。”
蘇澈抬頭望了一望,未能看到長姐,倒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存著幾分敬意地拱手:“長姐,我自會轉告父親。”。
那晚的宮宴之後,是蘇妤第一次和皇帝如此隨意地在宮中散步。皇帝的意思,沈曄明白、蘇澈明白,她也明白。
在外人眼裡,把蘇澈擱在禁軍都尉府裡,相當於人質。如果蘇家再有什麼異動,蘇澈很可能死得不明不白——如若這是皇帝的意思,那麼蘇澈就是徹頭徹尾的人質。
但偏生是她提的。
皇帝是替她讓她父親明白了,即便她在宮中侍君,也斷不希望蘇家野心迭起。為了讓蘇家死心、讓父親不再望想,她可以親手把弟弟交去做人質。
只為釋君之疑。
她始終有意識地和皇帝隔著半步之遙,皇帝也就維持著這段距離不刻意靠近她。漫步許久,皇帝笑喟一句:“做得這麼明白,你父親若還不死心”
蘇妤輕哂,接了一句:“便怨不得陛下了。”
朝中鬥爭素來都有個成敗輸贏,皇帝肯一再提點已是給足了面子。如若父親當真還要一條道走到黑她也就委實再求不得什麼。
黑暗中,有可怕的場景在她面前一閃而過。
她看到父親死了,就吊死在家中正廳的房樑上
弟弟也死了是被腰斬於市!
淋漓的鮮血使她眼前一黑,失去重心般地栽了下去,折枝急忙一扶:“娘娘?”
“阿妤?”賀蘭子珩微驚,也急忙攙住她。覺出她微微發著抖,藉著宮燈暖黃色的光,他看出她的面色有些異樣的白,“怎麼了?”
蘇妤下意識地撐著他的胳膊穩住身子,緩了緩神,卻是搖頭道:“沒事,大概喝多了。”
賀蘭子珩眉頭微挑,心道真是不會說謊,明明低酒未沾
倒沒有揭穿她,只命宮人抬了步輦來,送她去成舒殿。
那一晚,夢魘徹夜。從前的一幕幕再次浮現眼前,和並未發生過的種種連成一片。蘇妤看到她的昏禮、他的無情,看到她在宮裡備受冷落甚至再度看到家人的死。
有些畫面來得頗是奇怪,譬如折枝說:“過了今天就是建陽三年了,又是採擇家人子的時候”
那就該是建陽二年除夕說的話,就是今天。
可今天分明沒有那話。
畫面中的一切更是不對,她看到自己還置身霽顏宮中,悽清得緊,和先前的兩年一樣,卻與今時今日大不相同。
即便是睡夢中,她還是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那不過是場夢。
但即使在她醒來後,她也無法說服自己那只是一場夢。一切都太真實了,歷歷在目,甚至比今天真正發生的事還要讓她印象深刻。就好像莊生夢蝶,讓她辨不清哪一邊是夢、哪一邊是醒。
“折枝!”一聲驚呼,蘇妤驚坐起來。茫然地四下望著,心裡是很久都沒再有過的慌亂。
上一次有這樣的慌亂還是在佳瑜夫人入宮那天、她昏厥的時候。
可此時的她幾乎已想不起佳瑜夫人入宮的事,好像整個人都活在另一個世界中,滿心都是她並不曾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