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米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李盛安說了很多,但卻並未聽到任何回答。
時思泥塑一般呆坐在原地,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響動都沒有任何反應——事實上她在聽到故事最慘烈的地方之後,就一直沒有再說過任何一個字。
李盛安並未試圖再說下去。因為那些沉重到哪怕只是回憶也會讓人窒息的過往,終是讓他自己也再坐不住。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彷彿要將心中的所有濁氣都發洩出來:“你先坐一會兒,我出去抽支菸。”
時思機械般的抬起頭,有些茫然的看著李盛安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才默默站起身來。
僵硬的坐了太久,以至於她的步履都有些蹣跚起來。
她透過玻璃看進去,病房裡的傅銘淵還帶著呼吸機,臉上幾乎沒有一絲血色,可神情卻是平靜甚至有些安然的,和曾經無數個夜裡擁著她入睡時沒有任何區別。
很多事其實都在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一直髮生著,而如今她後知後覺,所有當時並未在意的片段,此時也在她腦海中越發清晰起來。
他面對鮮血時艱難的呼吸,談及父母和童年時蒼白的臉色,偶爾午夜夢迴時額角的冷汗……她也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他在衣櫃裡冷得彷彿沒有一絲溫度的手指。
櫃中躲避的他和外面的血腥殺戮,她所遭逢的天降橫禍,於他而言,卻是噩夢的重溫。
時思不敢想象,這個男人這些年來到底要怎樣艱難前行,才能將那些困擾他多年的血腥恐懼拋得更遠一些,可轉瞬之間,卻又要在異國他鄉,被遍地的鮮血把所有記憶重新喚醒。
他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卻仍然愛上她。可自己在埋怨他的獨斷專行時,卻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喜怒哀樂裡,忽略了他其實一直在壓抑著內心的真實感受去愛她,迎合她。
她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對他內心的不安定感也一無所知。
而那個藏在衣櫃裡的小男孩,只能日復一日的,被籠罩著血色的噩夢折磨。
時思轉身靠坐在門邊,死死咬住手背,才能讓自己不哭出聲來。
*
傅銘淵自漫長的彷彿沒有盡頭的噩夢中醒過來,痛覺也隨著他眼睛的睜開而一併甦醒,他有些艱難的呼吸著,手剛剛動了動,又驚又喜的聲音就已經響了起來:“你醒了……”
夢裡的情景和眼前的畫面慢慢重疊,傅銘淵一時有些分不清此刻的一切是現實還是夢境。他慢慢眨了眨眼,時思已經傾身靠近了些,感覺到她溫熱的呼吸輕輕拂在他面上,傅銘淵終於心下大安。
只是眼前的時思卻憔悴的可怕:神情極為疲憊,眼底一片濃重的青黑痕跡,許久未睡的模樣,雙眼也又紅又腫,顯然在自己未曾醒來的時間裡,不知掉了多少眼淚——他此時看了,只覺得心疼。
傅銘淵試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時思已經急忙制止了他的動作,哽咽著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右手手臂打了石膏,不要動。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我先去叫醫生過來。”
她說完之後還沒來得及轉身,他已經微微抬起左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他剛從昏睡中醒過來,手上其實並沒有什麼力氣,但簡單輕緩的動作卻成功阻止了時思的腳步。
她猜到他要說什麼,於是再次彎腰,傾身靠近了些:“怎麼了?”
傅銘淵動了動唇,聲音沙啞微弱:
“對不起……不分手好不好?”
你明明答應過,永遠不會離開我。
時思原本以為流乾了的淚水,頃刻間奪眶而出。
她哭得近乎哽咽,有眼淚掉落在他頸間,卻彷彿滾燙灼熱的連他的心也一併刺痛了。他所想給予的所有擁抱和親吻,也都因為周身的劇烈疼痛,而變得有些遙不可及起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自己那麼愛她,卻還是讓她那麼難過。
他還試圖再說些什麼,可時思顫抖的唇已經吻上了他。
淺嘗輒止的親吻有別於往日的甜蜜,因為此刻她不斷留下的淚水,而帶了幾分苦澀的味道,但因為是她,所以他仍然貪戀。
時思的手輕輕覆上他蒼白的臉頰,眼中的淚水在燈光的照耀下,彷彿被折射成了耀眼的星光:“我們重新開始。”
來自身體的劇烈疼痛,此刻似乎變得並不那麼重要了,自聽到她說分手之後就彷彿已經感受不到的心跳,也終於開始一下一下,重新恢復了跳動。
傅銘淵靜靜的看著笑中帶淚的時思,也露出一個蒼白虛弱的笑容:“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