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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中是慣常的熟捻,還是歷盡千帆之後的淡然。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周宴卿仍是盯著她。聽她這麼一說,嘴角揚起好看的狐線,回道:“可不是瘦了。日日思君不見君,連巖霧茶都喝不下了。”
言語中有幾分戲謔,更有幾分真情實意。
喬明瑾又垂下了頭。
這回沒能眨去淚意,有幾滴滾了下來,直直掉到青磚地板上。最後,沒了進去。
周宴卿再次仰了頭。這回他看不見壁面了,眼裡模糊的厲害
他最先回過神來。這次嘴咧得高高的。上身倒在寬大的椅背上。似往日那裡,帶著幾分隨意,幾分紈絝。
朝喬明瑾戲謔道:“這益州啊,我早幾年前就想來了。那高高的城牆吸引著我。這回啊,年一過就備好了行裝,卻是走到現在才到呵。這要是稍微在益州逗留逗留,再略略逛逛,轉眼只怕又到年關了。”
喬明瑾瞧他斜斜地倚在高背椅上,身子傾斜地攤在椅子上,有往日在下河村在她家宅子裡的那份隨意和放鬆。眼睛也仍像以前那樣斜睇著她。
喬明瑾有此恍惚。
似乎回到了下河村
青川到益州城即便坐著馬車,就是再慢些一個月也能到了。當初他們一家人在冬日裡行車。又走又停的,還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這般竟是走了幾個月嗎?
這一路他必也不是遊山玩水過來的。只怕才將將出門吧。
“從別處來的嗎?”
周宴卿聞言身子僵了僵。現實總是這麼的讓人無從抵抗。
她都懂。
周宴卿只覺似被人揪住了五臟六腑,一時之間,悶痛得厲害,喘息艱難。
年前他就想過來了。只是母親拘的緊。又哭又鬧的。不等出了元宵,他就早早備妥了出行的的馬車。只是母親押著他,讓他又去了一趟京都
即便緊趕慢趕,如今也已是草長鶯飛,綠柳都換了新裝,春日都要盡了。瑾兒
瑾兒等得心灰意冷了吧。
茶水端上來後,誰也沒喝。杯子裡水霧嫋嫋。喬明瑾盯著它,愣是看出了幾番變幻。
周宴卿靜靜地看著她,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還和夢中的一樣。
只是,到底是變了吧。
他只覺得心中鈍痛。一刀一刀的似有人在凌遲著他。
“那個作坊”氣氛悶得讓人難受,喬明瑾開口道。
“說到作坊啊,我是不是該狠狠說你一通出氣?扔下它就跑了,只留下那麼一封書信”
一封書信,薄薄的不到一頁紙,他捧著它從日出讀到日西斜,從黑沉寂寥的夜讀到次日鳥叫蟲鳴
數月來,捧著它,紙張都被他摸得薄了,輕得只吸氣呼氣間便能把它吹走
喬明瑾聽他說起作坊,似乎又回到最初的時光。
那作坊傾了她全部的精力。從在她家落破的院子裡開始,從只有何氏父子開始,一點一點的壯大,直至大院套小院,直至工匠數十人
周宴卿看著坐在對面那心心念唸的人兒一臉的回憶和不捨,心裡何曾又歡喜得起來?
那作坊同樣傾了他最真的熱忱。二人把它從小做到大,把根雕作品賣到各地。兩人從最初的陌生到信任到熟捻到默契,再到他沉陷
那裡記載著他此生最平靜最安寧的日子。
那簡陋的廚房,那沒抹油漆沒雕花刻像的飯桌,那簡單的美食,旁邊也沒有丫鬟婆子伺候羹湯
一切的一切,都簡簡單單。
卻最讓他難忘,最讓他不捨。讓他想來還五臟六腑膠痛。
二人憶起往日,都沉默了下來。
良久,喬明瑾才道:“我把那作坊都交給你吧。我恐再無心照管。再者你以後也不方便吧,把作坊搬至城中若許更好。如今只怕附近的材料都收得差不多了,倉庫和院子裡的存貨只怕也都快用完了。以後為了來回運輸方便,你只怕是要再考慮考慮的。只是,作坊的工匠們,除了你們周家的工人之外,餘下的那些,若是他們願意留下的,你便把他們都留下吧。都是做熟了的”
周宴卿點頭:“放心。我心裡有數。不會變,什麼都不會變,一切都還和過去一樣。”
喬明瑾抬頭看向他,正逢他也正望著她。二人目光膠著,清晰的能看得見對方眼裡自己最熟悉的倒影。
喬明瑾悄無聲息地嘆了一口氣。
只隔重洋
第三百零四章 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