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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氣他不大於歉疚他——儘管她曾在他臉上劃了一刀。
她仍當他是色魔,遠強烈於當他是一個給無辜追殺的俠士。
她提防他。
——不過,除了提防他之外,她也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這感覺就像她開始見著他(那時他只是個大脾氣的小夥計:“小欠”的時候)一樣。
她並沒有去追索這種“感覺”。
她也沒有去面對這“感覺”。
——或許她也不想去“面對”。
她不願意再讓孫青霞看到她決不想暴露的身軀。
所以,她不想再舉手,連淚也不想揩。
一張薄氈已掩不住春色。
二,她不想用蘇眉的披氈擦淚。
她是一個那種:既不喜歡那人了,就不會再用那人所用過的任何事物的那種女子。
她原本自京城裡溜出來,總共有四個重要也重大的理由:
第一,逃婚——她不想嫁給任怨那種人,儘管他長得好眉好貌,但她不知怎的,一跟此人接觸就雞皮疙瘩,不寒而悚。
第二,她想跟鐵手在一道——從來,她在鐵手身上得到的只是溫厚和溫馨,她儘管是個愛冒險的女子,但卻更希望在她冒險的時候下會過了火位和底線:那就是至少有個令她覺得“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會很安全”的男人在一起。
第三,她要幫她的好友出口氣——她的手帕交就是蘇眉,她原是要為她逮住孫青霞這淫魔,因為他做了那麼多人神共憤的事,還不打緊,居然還傷了這麼一位連龍舌蘭也“我見猶憐”美豔女子的心!
第四
——第四點到底是什麼,就跟她對孫青霞還是“小欠”時候的感覺是很相近的,她心裡已隱隱約約感覺得到,但卻說不上來。
就因為這樣,她任由淚兒籟籟撲落,她也不願去用蘇眉披過的披氈拭她臉上那兩行淚。
——裹著身子還可以,但拭淚就反而不行。淚對她而言,有著重大的意義。
孫青霞身上也沒有多餘的布絮。
——他連頭上那頂在當“崩大碗”的夥計為客人斟惱送菜時用的氈帽,也早在“一文溪”救鄉民時掉落水中了。
他當然也不能用小顏身上的布。
——儘管小顏穿的衣服要算比龍舌蘭完整些,但也總有些衣不蔽體。
所以他馬上作了一個決定。
他解開了一個結,再解了別一個結。
他解的是他手上那長形的包袱:
——那裹著琴的包袱。
這幾個結,就算他在霜田上要對付任勞任怨的時候,也不曾一一解開過。
但這時候,他卻毫不猶豫的開啟它。
結解開。
絨布攤開,撫平。
他放下了布包裡的事物,將絨布翻轉內裡,認真的找出最乾淨、柔嫩的一處,遞給龍舌蘭,有點愛不釋手的道:
“你揩揩”
話未說完,龍舌蘭已“哇”地哭了出來,真個的哭了出來。
然後她一手搶過絨布,只聽唏哩嘩啦、嗤啦呼咯的,她把眼淚、鼻涕什麼怨氣、冤氣的,全噴在擰在那張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一方鵝黃色的小絨布上了。
孫青霞看了,不禁直皺眉心。
但小顏卻亮了眼。
她水靈似的雙眼,閃亮著一種京城大都裡所不多見的晶瑩與智慧。
她看著那口琴。
跟裡綻光。
如見瑰寶。
她看到這口焦尾蛇紋虎眼赤殼琴的時候,眼睛會發亮:
她發亮的眸子,就像那兒深處有兩個發光鍍金的夢似的。
孫青霞也察覺了。
他冷哼一聲,即時問:“你認得這口琴?”
小顏並沒有立刻把視線收回,只答道:‘認得。”
她仍專注的看著那尾琴。
目不轉睛。
孫青霞瞳孔收縮,道:“那麼,這是口什麼琴?”
小顏道:“它不是琴。”
龍舌蘭倒止住不哭聲:“它不是琴?那它是啥?”
小顏純真的答:“它是武器。”
龍舌蘭詫然:“——武器!?”不禁陡笑了起來,別首望向孫青霞,卻見孫青霞臉色凝肅,凝肅得似如臨大敵。
這反而使得龍舌蘭真忘了哭泣,忘了自己所受的“委屈”。
小顏仍天真地道:“它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