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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了。
丹丹跟懷玉走著路,走著走著,前面衚衕處青灰色的院牆裡,斜伸出枝葉繁茂的棗樹枝來。盛夏時節,棗兒還是青的,四合院裡有個老奶奶,坐在綠蔭下,放上兩個小板凳,剝豆角。
蟬在叫。懷玉伸手想摘幾個棗兒來解渴。手攀不上呢,那麼的高,只因太樂了,懷玉憑著腰腿,一二三蹦地站上牆頭,挑著些個頭大的,摘一個扔一個,讓丹丹給接住,半兜了,才被奶奶發現:“哎呀,怎麼偷棗兒呢!”她忙趕著。
懷玉道:“哈!值棗班來呢。早班晚班都不管用了!”丹丹脫著這得意非凡地笑的懷玉,正預備跳下”來。
還沒有跳,因身在牆頭,好似臺上,跟觀眾隔了一道鴻溝。丹丹要仰著頭看懷玉,仰著頭。真的,懷玉馬上就進入了高人一等的境界了。心頭湧上難以形容的神秘的得意勁,擺好姿勢,來個“雲裡翻”。
往常他練雲裡翻,是搭上兩三張桌子的高臺,翻時雙足一蹬,騰空向後一錯身好,翻給丹丹看,誰知到了一半,身子騰了個空,那老奶奶恨他偷棗兒,自內裡取來一把竹帚子,扔將出來,一擲中了,懷玉冷不提防,摔落地上。猛一摔,疼得摧心,都不知是哪個部位疼,一陣拘攣兒,丹丹一見,半兜的棗兒都不要,四散在地,趕忙上來待要扶起他。
懷玉醒覺了,忍著,——這是個什麼局面?要丹丹來扶?去你的,馬上來個蜈蚣彈,立起來,雖然這一彈,不啻火上加了油,渾身更疼,誰叫為了面子呀?便用手給拍掉了土,順便按捏一下筋肉,看上去,還像是撣泥塵,沒露出破綻來。忍忍忍!
“怎麼啦?”
“假事。”懷玉好強:“這有什麼。”
“疼嗎?”
“沒事。走吧。”懷玉見老奶奶尚未出來拾竹帚,便故意喊丹丹:“棗兒呢?快給撿起來,偷了老半天,空著手回去呀?快!”
二人快快地撿棗兒。看它朝生暮死的,在墮落地面上時,還給踩上一腳。直至老奶奶小腳葉略地要來教訓,二人已逃之夭夭。丹丹挑了個沒破的棗放進嘴裡:
“唁,不甜的。”
懷玉痛楚稍減,也在吃棗。吃了不甜的,一嚼一吐。也不多話。
丹丹又道:
“青榜榜的,什麼味也沒有。”
見懷玉沒話,丹丹忙開腔:“我不是說你挑的不甜呀,嘎,你別悶聲不吭。”
“現在棗地還不紅。到了八月中秋,就紅透了,那個時候才甜脆呢。”
“中秋你再偷給我吃?”
“好吧。,,
“說話算數,哦?別騙我,要是半尖半腥的,我跟你過不去!”
“才幾個棗兒,誰有工夫騙你?”
“哦,如果不是棗兒,那就騙上了,是嗎?”
懷玉拗不過她,這張刁鑽的嘴。只往前走,不覺一步的汗。丹丹在身邊不停地講話,不停地逼他:“你跟我說話呀?”
清涼的永定河水湛湛緩緩地流著,懷玉跑過去在河邊洗洗臉,又把腳給插進去,好不舒服,而且,又可以避開了踉丹丹無話可說的僵局。她說他會騙她,怎麼有這種誤會?
丹丹一飛腳,河水撩他一頭臉,懷玉看她一眼,也不甘示弱不甘後人,便還擊了。
玩了一陣,忽地丹丹道:
“懷玉哥,中秋你再偷棗兒給我吃?”
他都忘一f,她還記得。懷玉沒好氣:
“好吧好吧好吧!”
“勾指頭兒!”
丹丹手指頭伸出來,濃黑但又澄明的眼睛直視著懷玉,毫無機心的,不沾凡塵的,她只不過要他踐約,幾個棗兒的約,煞有介事,懷玉為安她的心,便跟她勾指頭兒。丹丹頑皮地一句一扯,用力的,懷玉肩膊也就一陣疼,未曾復元,丹丹像看透了:“哈哈,叫你別死撐!”
又道:“你們男的都一個樣,不老實,疼死也不喊,撐不了多久嘛,切糕哥也是——咦?我倒有兩天沒見他了,你見過他沒有?”
“沒有。平常是他找我,我可不知到哪裡找他,整個北平都是他的‘家’,菜市的蓆棚、土地廟的供桌、還有飯館門前的老虎灶衚衕他姊那裡倒是少見。”
“他的‘家’比你大,話也比你多。你跟我說不滿十句,他都是一籮筐一籮筐地給倒出來呢。”
“他嗓子比我好嘛。”
“這關嗓子什麼窮?——這是舌頭的事。”丹丹笑:“他有兩個舌頭!”
“你也是。”懷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