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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身去看著被董毅他們死死揪住的吳茂,面色驀然一沉,冷冷說道,“本太師先將這個膽大妄為的刺客發落了再說!”
貂蟬止住了哭咽,拭去了淚痕,急忙扶著驚魂方定的董卓重新又在湘竹涼蓆上坐了下來。他面容一凜,語氣寒若刀鋒,向吳茂緩緩問道:“你這大膽的狂徒!說——是誰派你前來行刺本太師的?”
吳茂滿臉恨意,兩眼緊盯著他,牙齒咬得嘣嘣直響,隔了好一會兒,才冷然答道:“吳某要殺你這老匹夫,用得著受什麼人指使嗎?——吳某是專為家人報仇而來的!”
“你家人?”董卓一聽,頓時驚愕異常,不禁失聲問道,“本太師身居殿堂之高,足履一向罕出洛陽,哪裡認得你的家人?又怎會與你家人有怨有仇?”
吳茂聽了,鼻孔裡嗤了一聲,冷冷一笑,厲聲道:“董卓老賊!你莫非忘了?半個月前,你派手下將領李傕、郭汜前往虎牢關迎戰關東諸侯。沒想到那李、郭二人帶軍行到吳某的家鄉陽城縣時,正值當地的父老們趕集聚市——你們這些西涼渾蛋,像土匪強盜一般闖入集市之中,逢人便殺,逢物便搶”
說到這兒,他兩眼通紅,已是淚流滿面,哽聲愴然而道:“我那可憐的父母妻子,當日恰在那集市之中,被你們這幫西涼匪徒亂刀斫害董卓!你說——吳某今日該不該找你報仇?”
“哎呀!原來李傕、郭汜這兩個渾蛋奏報上來的所謂‘陽城大捷’是這麼回事吶!”董卓聽得目瞪口呆,不禁捏緊拳頭重重地擂了一下身邊的涼蓆榻板,恨恨地說道,“老夫也一直有些疑心這事兒——原來是他們濫殺無辜百姓以冒領勳賞!哼!一定要重重責罰這群莽夫!”
李儒其實先前也是曉得這所謂“陽城大捷”的真實內情,只是當時西涼全軍正處於關東諸侯的圍攻討伐之中,亟須這樣一場“陽城大捷”來鼓舞士氣,所以他那時候便為李傕、郭汜他們遮掩了過去。現在吳茂竟向董卓當場戳破了這一場假勝,他自然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裝作痛心疾首的模樣,站在董卓下首搖頭嗟嘆不已。
董卓沉吟了一陣,驀地抬眼正視著吳茂,肅然而道:“吳茂!看來你是把你家的滅門之仇這筆賬記到了本太師的頭上,唉!這些蠻兵悍將把在西涼對付羌虜的那一套搞法也搬到中原來了。本太師也是受了他們的矇蔽,有督下不嚴、用人失察之過
“罷了!罷了!你今天這一刀差點兒要了本太師的命,這也夠得上稍稍補償一下你那份仇恨了吧?董毅,帶他出去,送他一百石大米,然後將他趕出洛陽,永遠不許再來本太師這裡滋事!若有下一次,本太師決不輕饒!”
此話一出,場中諸人皆是一驚:想不到這素負剛戾殘暴之名的董卓竟也有如此開闊的胸襟!
李儒聽罷,面色微變,略一思忖,上前稟道:“太師且慢——在下覺得這吳茂所言似是而非,雖然他自陳有這等悲憤之情,但也難保這些話不是他為求自保而瞎編出來的,在下擔心他背後有居心叵測之人在暗中指使”
“罷了!李君!”董卓沉聲打斷了他的話,將手往外一擺,臉上一片凝重,“放他去吧!本太師雖然執法嚴正,卻也不得不屈意成全他這一片純孝之心吶朝中那些以儒學為言行圭臬的名士清流,要是聽到本太師今天處置的這件事,應該不會再對本太師橫生異議了罷。”
“太師大人上遵禮法、下安民心、寬仁大度,真不愧為伊尹、周公一般的賢相!”司馬朗聞言,急忙拉著面上隱帶反感之色的司馬懿走到亭中,向董卓躬身行禮恭然而道,“小生等敬佩之至!小生等離府之後,必會向所有人士竭誠宣揚您的如天之仁、蓋世之德!”
董卓聽得司馬朗這麼說,沉凝肅重的臉龐上頓時露出了一絲隱隱的笑容,只是撫須不語。李儒在一旁瞧得分明,只得在心底暗暗一嘆,垂眉斂容退了下去。吳茂卻似並不領情,只是繃著臉,冷冷一哼,也不開口言謝,任由董毅和好幾個西涼士卒將他扭送了出去。
待他們一行人走遠之後,董卓在涼蓆上雙手按著膝蓋,撐起了上身,深深地嘆了一口長氣,自言自語道:“李傕啊李傕!郭汜啊郭汜!你們這兩個蠢貨在這個時候還是不改西涼蠻兵之習,淨給本太師添亂啊!這洛陽城中的名士大夫、高門世族,哪一個不是在暗地裡譏笑我們西涼將士是武夫出身、粗野無禮?”
“自從本太師進了京城,廢掉那個昏庸無能的弘農王之後,便時時警醒,一直是謹言慎行、恭守禮法,對名士大夫、高門世族亦是謙敬有加,不敢逼之過甚。你們倒好!在陽城縣給本太師捅了這麼大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