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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十棍名曰沙塵棒,將受刑者架起拋擲地上,習盡沙塵之氣後開始杖責。十棍過去,眾弟子垂首哽咽,謝飛叔叔走到她跟前,問:悔不悔?
她答不悔。
中間十棍名曰鎩羽棒,專擊肩胛,如同破去謝族弓箭手羽翼,令她痛不欲生。十棍過去,眾弟子皆下跪求情,謝飛叔叔佇立不動,問:去不去?
她答必去。
最後十棍名曰還魂棒,實則敲擊下去,帶走受刑者的三魂六魄。她咬著牙不願昏厥過去,天地萬物似乎都失去了聲音。淚眼中,她看到臺階下的女菀花纖細地抖著腰,正迎風搖曳。謝飛叔叔沉默良久,再問:回不回?
她痛得說不出話來。
謝飛叔叔長嘆一聲:去罷。
她請求收回預備族長詔令。
謝飛叔叔背轉過身,不願看她,只是說,需得闖過荒漠及百花障,才有資格推卸族長一職。
太傅衝過來,喚人將她抬進內堂醫治。日暮時分,她竭盡全力站起,蹣跚著走向坊門。踏過第一塊金磚,她的鮮血薄如細縷流下,無聲淌在街巷裡的一方方石磚角上,模糊了那些鐫刻的名字。
此後,謝族放她走向中原大地,不需她擔負起五萬弟子的教訓。
十年後,一切往事如同浮煙,頃刻消散。唯獨不變的是沙丘上籠罩的那層月光,落下遍地銀霜。
謝開言坐在樹下,開始冥想。
☆、相認
銀月無聲,傾灑沙漠。謝開言放眼望去,起伏山丘如同罩上一層寒煙。北疆風光不同南翎的溫婉,骨子裡粗獷到了極致,像是關外牧馬的漢子。
她掏出短笛,稍稍注入內力,吹奏了一遍《安魂曲》。蒼涼尾音落下之時,還帶來一道沙沙的腳步聲。
謝開言預先服下玉露丸,站在樹旁,面朝來人微微一笑:“蓋將軍。”
來者正是對外沉默寡言的蓋大,十年前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南翎國金吾將軍蓋行遠。
蓋大面容全毀,內心的震撼只能從眼色中流淌出來。他凝目對著謝開言,說道:“我變成這樣,你竟然還認得。”
夜風拂起謝開言衣襟,她斂好袖罩,細細望著他的臉,明朗的目光如同清泉,無形中滌盪了他的心塵。這樣不迴避地瞧著他,已經不是一次了,他突然明白,她看待他,一如十年之前。
“大皇子奉上侍華詔令那晚,南翎多降臣,少男兒。宴席上大家粉飾太平,喝得沉醉。謝飛叔叔令我演奏這曲安魂,我站在熱鬧的人聲處盡心盡力吹響笛子,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大家唱著笑著,慶賀有資格匍匐在華朝腳下,只有將軍推開桌案憤而離席,讓我知道我們南翎終究還有男子漢。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深深記住了將軍的名字。”
蓋大長嘆一聲,眼簾垂下,遮住了雙目中的微光。“可是你的謝族,我的家國都滅亡了,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謝開言眺望遠方,沉思半晌,才開口說道:“華朝土地上只要還有最後一個謝族人,南翎就不會亡國。”
蓋大沉默,她再問:“將軍可認為我這是無稽之談?”
蓋大佇立片刻,淡淡說道:“不是我要忤逆謝姑娘的意思,只是這普天之下莫非華朝疆土,普天之民莫非華朝奴隸。南翎子民早就融入華朝,泯滅了南歸的希望。”
謝開言反問:“倘若南翎子民盡是融入華朝,那這塊小小的北疆地盤,為什麼流連了這麼多不願歸順華朝的人?他們在等什麼?他們在希望什麼?難道是自由嗎?”
蓋大再度沉默,站立的姿勢如同一座遠山,既魁梧又冷淡。
謝開言與他一起並肩遠眺,沙丘銀霜上掠過一隻大雁的影子。她看著灰雁飛走,說道:“將軍武功蓋世,十六歲起義兵討伐賊寇,一路追擊千里,築壇祭天以還,英雄膽氣震鑠古今。在我看來,將軍無論經過多少時年,依然帶有一股磨損不了的豪氣。既然豪氣猶在,將軍為什麼不解開束縛,立志做出一番事業呢?”
蓋大順著謝開言指向看去,一隻黑鷹振翅飛向峽谷,再也不見盤旋的身影。禽獸如此果決,獵人怎能彷徨。蓋大悄悄握起雙拳,謝開言說道:“蓋將軍,我需要你的勇氣。只要你把‘勇氣’二字奉獻給我,我就有辦法重振勢力。”
勇氣二字鼓舞人心,但談何容易。
蓋大看著謝開言遠去的背影,兩隻鐵缽似的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最後他一拳擊上矮樹,將樹身與根系震得兩相分離。銀月無聲罩落肩頭,像是垂憐的母親。他荷荷地低叫著,向著廣垠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