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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對他改觀一些,他房裡就傳出間歇性呻吟,貌似還挺慘烈,嬌嬌弱弱,此起彼伏。
我以父君的人格保證沒想多餘的事,吹了燭就心無旁騖地睡下了。
煙火為信,錦書來
聽聞須清門有個規矩,所有弟子須辰時起身,所有新晉弟子須卯時起身。起得早得罰,起得晚也得罰,連弟子想早起奮發圖強也不行。雖說辰宮的規矩也甚嚴,但也未曾嚴成這樣,至少我早起會得到誇讚。
照這個時間推算,我須寅時溜下山才得及回來。前剪後除,這在山裡的第一夜,我還睡不到一個時辰。好在平日也與紫蘇玩鬧至深夜,也就睡兩個時辰,現在也就少了一半。
唯一的區別是,醒了不能去九哥的遲暮亭補眠,但願今天能糊弄過去。
爬牆出去時,天還暗著,到下了山,天也不過蒙亮。
看裝扮成茶攤老闆的影衛搓著睡眼,想來是不在九哥身邊就自由散漫了。須雲峰前又不著村、後也不著店,也不知他怎麼累成這樣。我遠遠看著,看見另一個高大英武的影衛帶著倦意走到“老闆”身邊,往他頭上揉了揉。
一些非傳統的東西總是顯而易見,我站到他們面前,兩人驚得彈到兩側跪下。向來開明的我當作什麼也沒看見,甩手就把信遞給就近的那人。
他們說,若九哥回信,將在山下燃起煙火,我見了來取便是。
其實我的眼神也沒什麼意圖,也就多看了他們兩眼,然後順了倆包子就回了山上。
分明未至卯時,弟子房前竟有些騷動,動靜也不小,若在宮裡,早就圍了一大群人。須清門得以清淨,全然歸功於不允早起的門規。我彷彿看見無數門縫裡透出千萬道的好奇目光。
為了彌補諸位師兄師姐想八卦而無法八卦的遺憾,我繞到牆後邊,側目旁觀。
是顏羽。他穿著一身奇裝異服跪在駱塵跟前。
我終於理解他昨夜的嬌弱呻吟,是為了把極具鄉土氣息的新人灰衣改頭換面。
距離有些遠,我眯著眼睛看去,只覺那身衣服還是不改比較好看。也多虧了他,從今往後,我再也不嫌棄這身衣服了。
“私自下山者,同罰。”駱塵的低沉嗓音在黎明微弱光線裡散開,驚得屋簷邊上的枝葉落了露水,正好落在我眼睫上。
被水這麼一糊,自然要拿手去抹。抹完抬頭,發覺腳下站的土地已換了地方,衣角被人一扯,我竟然站在顏羽身邊。而駱塵方才鬆開我的後襟,站到對面。
覺得自己有些冤枉,畢竟只是送信。不像某人把彰顯門派氣質的衣衫給改得面目全非。
想著為自己辯解,抬眼看他:“我只是下山給家人送信。”
駱塵的聲音比秋風還蕭瑟:“給家人送信本是無過,然須通報獲准方可下山。”
直覺這話有些牽強,但為了免於受罰,我心存僥倖:“門規有云,新入門的弟子必須卯時起身早課,但若我卯時起身,便不得及下山送信。我早些起來送去,也不耽誤早課,只是我自己少睡了些,何來有過?”
“錯了就是錯了。”駱塵眼底騰出冰冷,音色冷漠得有些空曠。
“罰什麼?直說。”話說他一點憐香惜玉的潛質也無。掂量他的意思,我這趟罰左右是躲不過了,不如撐出幾分骨氣,把氣勢震一震,也把精神震一震。說實話,我有點困。
駱塵罰人倒是一點也不含糊,背了一串文縐縐的門規。好在從前看過不少異聞事文言話本,大致懂得他話裡的意思。大體就是讓我和顏羽去山下挑水,裝滿斯言閣前的六個大水缸。
他沒說不許吃飯之類的威脅,很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算是良心尚在。
可當見著那六個齊人高的大水缸,我和顏羽不約而同地心覺疲憊,想必這一生再也不會愛上什麼事物。
挑水的漫漫征程還算是順利,至少兩個人沒因為腿軟而滾下山。
本以為顏羽擁有富家子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特殊屬性,但今日我不得不說,他挑水的時候還挺有幾分男子氣概,除卻半山腰把水打翻時的尖叫。
到午後,他居然拉著我坐下,說是反正今天是裝不滿水缸,不如駱塵吃飯的時間摸一摸魚。我看似很正直地拒絕,其實我等他起這個頭等了整整一個上午。
坐在河邊的蘆葦蕩,仰頭看風旋著絨毛,睏意襲來,恍恍惚惚像是回了九哥的遲暮亭。靜湖吹來的風,帶著柳枝的氣息,籠了一層木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