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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更從容淡然,即便身上的海青袍已是打了好些補丁,卻也不減半分清貴氣度。
陳庭方烤好白薯,拿出來涼了涼,分了一大半給沈英,似是自言自語道:“我吃不了太多。”
埋在土坯中這近百個白薯,他零零散散都分給了旁人,如今其實也就只剩這一個了。
沈英吃得極慢,半晌才道:“你來這裡,不怕染病麼?”
“沈大人不也不怕麼?”
“我怕的。”沈英嗓子難受,忍不住一陣咳嗽,“我並非無牽無掛。”
陳庭方淡淡笑,只說:“走著走著便到了這裡,聽聞有災情亟需人手,鬼使神差地便來了。或許都是命定,也說不定。”
天下這般大,他偏偏一路走到了這裡。
沉默了半晌,沈英方開口問道:“是因為代悅麼?”
陳庭方微微偏過頭去看他,不確認但也不否認,只稍稍仰頭看了一眼房梁。
沈英見他這般反應,又是過了許久,才終是開口說道:“若那個人——還活在這人世呢?”
93【九二】九急流勇退
沈英這話說出來,陳庭方臉上神色卻仍舊淡淡;似是根本沒有聽到一般。
又是過了許久;陳庭方才輕聲嘆道:“落髮受戒前;師傅曾問過我一樣的問題。我說我知道,但之前那十幾年;我過得太狹隘;為此利用過旁人;亦辜負過真心,想放一放。但師傅說出家並非避世;遠紹如來,近光遺法;要有出離心;亦需菩提心。萬法唯心造,諸人的世界都不同,不過取決於自己的心如何去看待。”
那時陳相見兒子消沉,一時間便同他說了實話。二殿下並非真死,而是先帝不希望他再捲入這倦人紛爭當中,索性用了金蟬脫殼一計。召襄王進京後那陣子,朝中忙成那樣,沈英卻在百忙之中出了一趟城,辦妥的也正是這事。
沒料到陳庭方卻已覺心灰意冷,始覺諸事均是諷刺。自詡聰明地活了十幾年,到頭來其實過得真混沌。愛慾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何況他素來未能直面自己的愛慾,也從無人應承他的愛慾。
他決心遁入空門,開始是有避世心的。但這路行得越遠,在佛家清淨莊嚴的修行道場中,才慢慢體悟到自己本心。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又做過什麼樣的事,抱有怎樣的真心,亦懷有怎樣的抱負,心胸漸廣而更從容。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諸事不過在輪迴場中沉浮。
沈英聽他這一番說辭,微微愣神。
陳庭方卻側過臉,極淡地笑了笑:“以前我覺著出家與死是相等的事,或想不開,或走投無路,或對諸事皆心灰意冷現下方體悟其中造次與淺薄。”
沈英見狀便未再提沈代悅的事。
這夜好不容易熬過去,外面天才微亮,宵禁解除的鐘聲響起來,沈英便起身出了門。雖然身體依然虛弱,但還有要緊事,不能多耽擱。
陳庭方坐在角落裡靠牆淺眠,聞得動靜亦是起了身。
沈英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眼下災情已控制住,等來了新的父母官,想來這邊的事也該告一段落。救命之恩難以言謝,不若等事情都了卻後,到我家去坐坐罷。華陽是個好地方。”
“沈大人心意我領了,但我還要上路,便不去叨擾了。”
話已至此,沈英也沒有更多話可勸說,低頭與他行了合十禮,這才孑然一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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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邊的疫情終於得控,朝廷遣派新的父母官到任,荊州借來的駐軍亦漸漸撤離災區,沈英做好最後的交接,上書稟覆皇帝,拖著疲憊的身子離城回華陽。他沒敢直接回家,而是在華陽城一間客棧睡了兩日,養好了精神,換了嶄新袍子,這才返家。
他到家時阿樹正在哭鬧,孟景春哄他睡覺,驀抬頭,才發現門開了。
阿樹忽然止住了哭,孟景春眼眶脹疼,此下心情竟難以言表。沈英到底是瘦了,孟景春看著格外心疼,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沈英神情一如往常,走上前抱過阿樹,阿樹望著他便咯咯笑起來,模模糊糊喊了一聲“爹爹”。
沈英竟忍不住想哭。
在那邊九死一生,諸事種種,他都未與孟景春提起。孟景春見他平安歸來已覺萬幸,更是不忍心讓他回憶這其中艱辛與困苦。
倒是沈夫人,見到他嘮嘮叨叨說了好久,又瞧他消瘦成這般模樣,便說要他在家養一養身子,好好補一補再回京。
沈英百般順應,一句多餘嫌煩的話也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