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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都讓她的吶喊吸引了注意。涼玉將她兩隻小手放下來,禁不住笑:“你呀,怎麼把衣裳穿成這樣?”
年畫兒身上喜慶的緋紅襯裙有些長了,裙邊踩在她腳下,外頭跨的黃色馬甲,拿金線繡著翩飛的蝴蝶,紐扣開了,半邊膀子已經露在外頭,她全然不管,襟口還彆著一朵有點蔫萎打卷的玉簪花。她看著大家,歪頭傻笑。
妝臺前的拂月回過頭來,黑髮紅妝,細細篦好的頭髮挽了個複雜的髮髻,粉頰紅唇,眼也不禁笑彎,胸前的紅衣垂下一週細密的流蘇。
涼玉將年畫扯到跟前:“快看,你二姊美不美?”
撥月吮著手指,認了半晌,忽然驚喜得猛拍巴掌:“美!美!”
這下又將周圍的人笑得人仰馬翻,拂月笑中帶淚,將小妹妹扯進了懷裡,“姐姐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撥月無感於出閣前後的差別,從她懷裡掙了出來,從襟口扯下那朵玉簪花,塞到拂月臉前,喜滋滋道:“姐姐,送給你!”
拂月接過花來,用手背沾了沾臉上的淚痕,鳴夏嗔道:“二小姐不能再哭了,將胭脂沖掉,新娘子就不美了。”
涼玉接過鳴夏手中的篦子,將她遊移在外的幾根髮絲別好,拂月從鏡中看著自己的朱顏,伸手將頭上的鑲金髮釵卸了下來。
涼玉會意,接過那有些蔫萎的玉簪花,為她別在鬢邊。她的手指觸到花瓣的瞬間,花須伸展,花瓣上的黃色痕跡慢慢淡去,疲軟的花瓣挺立起來,竟然宛如新生。
誰都沒有注意這一幕,唯獨年畫兒瞪大了眼睛:“咦?”
涼玉手指抵住唇,笑著做了個“噓”的手勢。
拂月看著鏡子,撫向髮鬢,微笑道:“真好看。”
“拂月,你爹還有禮物給你。”涼玉從袖中拿出一方手帕,小心地展開,裡面有一隻潔白小巧的瓷娃娃,兩頰處用顏料抹了紅,托腮趴在地上,十分可愛。
她一怔:“父親……”
二月,拂月大婚,鄭雲兩家聯姻,朝堂上也出了大事。北方遊牧民族頻擾中原,皇帝派十萬大軍前去征討,這十萬大軍均來源於異姓王侯,恰好是應侯雲戟和忠勇侯鄭閬麾下人馬,應侯為主帥,忠勇侯為副帥,另有王四弟平昌王監軍,浩浩蕩蕩北上了。
說來湊巧,鄭雲兩家這場喜宴,兩位當家老爺,竟然都沒趕上。
此行匆忙,收拾甲冑細軟前,涼玉這個暴躁又窩囊的兒子站在東廂之外,十分羞赧地將這個手帕包著的小瓷娃娃交給她,甕聲甕氣道:“這是兒子買給老二的,煩勞母親到時候送給她。”
涼玉接過來開啟一看,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戟兒,這個玩意與你的風格大相徑庭。”
他苦笑:“母親別再取笑孩兒了。”他抬眼望著天上的月亮,滿臉虯枝般的鬍鬚輕輕顫動,嘴角下撇,竟是個十分悲慼的神色,“那年老二還小,帶著她到嫣然孃家。途中經過了集市,拂月看見這個娃娃,喜歡得不得了。可我一摸身上,帶來的錢袋不知道被誰偷去了,行李裡頭的錢只夠坐船,我便硬拉著她走。老二一直是個安分聽話的孩子,一聲不吭被我拉著,我走了半晌,一回頭,看見她拿小手悄悄抹眼淚,眼睛跟兔子一樣……”
他笑了,眼圈卻發紅,“我當時急了,直罵她‘孬種’,嚇得她不敢放聲哭。這件事我一直忘不了——一個大老爺們,竟然拿孩子撒氣,真是羞。”
涼玉看著手裡的娃娃。
“後來回了府,我想這小丫頭,為了一個小玩意,哭得眼睛都紅了,便悄悄去了集市。這個娃娃只要三塊銅錢,倘若我當時放下身段問一問,是不是就不會惹她哭了?”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撫了撫瓷娃娃的臉蛋,“我對著月光仔細地看,這個娃娃有點像老二,白白的小臉,紅紅的臉蛋……”他笑了,眼中泛著淚光,“我有蠻橫一股力氣,誰都不能欺負我雲戟的孩子,可是我還是讓她被別人欺負了去,好像是白活了這四十年似的……”
涼玉輕輕道:“老二明白是非,她不會怪你。”
“可是我怪自己,遇到這種事情,我心裡過不去,越愧疚,越變著法地傷害她,現在想想,大概最不可饒恕的,是我這個父親。”
涼玉與他對視:“這些話,待老二成婚,你自己給她說去。”
高大的應侯像孩子一樣漲紅了臉:“母親,兒子要是有臉面對她,這個娃娃,早在幾年前便送出去了。”
涼玉一撇嘴,作勢要還給他,他緊緊握住涼玉的手,那隻瓷娃娃硬硬地硌痛了她的手心:“孩兒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