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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身旁寸步不離地跟著髮髻整齊的司矩。她走在最前,扶了扶頭上沉重的星冠,邊走邊低聲抱怨道:“阿矩,這身行頭實在很惱人。”
司矩表情一絲不苟:“按殿下的品階,日常著裝確該如此。”又緊接著誇道,“殿下今日做得十分妥當,無可挑剔。”
涼玉早就知道她的性子,氣笑了:“平時怎麼不見你硬按著我穿戴成這樣,你以為我不曉得,今天不就是專程過來立個威嗎?”
司矩一絲不苟的麵皮有點發紅。
白駒過隙,她陪伴涼玉竟然已有兩百年了。
涼玉三百歲上掌管花界,因年紀太小,其母重華夫人親手將她交給天界掌管典籍的玉郎,並奉上一根軒轅柏製作的打不斷的藤條,說涼玉自小在她身邊將養,讓她慣壞了,必要時候務必代她管教管教。
尋常人聽聞此言,必定當是客套的話一笑而過,可玉郎一直掌管天界典籍規矩,是個十分刻板的老神仙,真的拿那藤條認真地“管教”了幾百年。
涼玉初來時,蹬了一雙白絨毛的鹿皮小靴,袖口扎著密密匝匝的銀錦帶,手裡抱了一隻精緻的小弓,見到花界的眾花仙便兩眼含笑,一口一個糯糯的“姐姐”,左擁右抱,實在不像個花神。玉郎氣得鬍鬚亂顫,拎著她的領子從美人堆裡提了出來,拖進清章殿裡打了一頓,直打到小花神眼淚橫流,答應換了衣裳,不輕言、不露笑、不怒自威。
女人多的地方從來是非多,涼玉自從入了清章殿,日日早上五更天便起來讀書修煉,五百歲升了上仙,才勉強壓制住了底下躁動的小仙。
事實上,這位小花神十分聰穎,只是好惡過於分明,又很倔強,掌管花界這二百年,在百花交替上從未出過差錯,繁文縟節卻磨磨蹭蹭不肯遵循,為此捱了不知道多少藤條。
打的次數多了,老頭也找到了規律:這小丫頭極有主見,凡是大事正事,打一頓必然不會再犯,遇到無關小事,尤其是她不認同的事,打了多少次還是屢教不改,倒是很有個性。
涼玉年歲見長,修為漸深,玉郎自己要閉關,便把膝下最隱忍敦厚的第五女拎出來接替自己,此女名喚司矩。
司矩當然不敢像父親一樣拿著藤條打她,只能牢牢地跟在她身邊,平板無波地嘮叨上數次。
司矩覺得,其實涼玉也不像父親口中那樣不成器。
她太小,還是需要人捧在手裡疼愛、盡情撒嬌的年紀,可是卻要做花界不怒自威的神,天天在這堆雜事和規矩中打轉。
雖然涼玉背後有個“靠山”,據說是同樣受涼玉母親之託看管她的,可這靠山只管帶她吃喝,帶她闖禍,幫她毀屍滅跡,從來不管她挨板子的事——誰都知道,玉郎與這個“靠山”不對付,兩個人恨不得永不見面,涼玉在中間,時常受夾板氣。
她甚至覺得涼玉有些可憐。
涼玉這個主上對她很好,好得毫無架子,讓人哭笑不得。她不顧她拒絕堅持叫她“阿矩”,贈她一堆錦繡衣裙,毛絨絨的襖子——自然,都是她喜歡的款式,司矩一樣也不敢穿。
有一年人間端陽節,她甚至親手牽了五色天絲,編了一對精巧的五彩繩給她。
她照例推辭,小丫頭便翻了臉。
那是她生氣時間最長的一次,足足一個月都對她冷言冷語,讓她心裡頗有些惆悵。夜裡為涼玉點燈的時候,她無意間看到她手指上紅紅的磨痕,才知道原來為了結那一對五彩繩,她從來不做女紅的小殿下,把手指都磨破了。
五色天絲是神物,韌如鋼絲,人家都是拿天梭對付的,沒有人提醒她,她也不知道,竟然用手硬結。
她心中嘆息,當著她的面兒將那五彩繩結在手上,再也沒卸下來。
涼玉一看,當即就笑逐顏開了。
後來玉郎出關一次,看見她和涼玉親暱如夥伴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連她一起打了一頓:“逆子!不懂君臣之別!”
放在往常,被父親這樣責罵,刻板如她勢必要羞愧得哭。可是那個瞬間,她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危險想法:打便打吧,反正我跟殿下是一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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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花神又開口了:“好了,立威便立威罷。查出來方才那冰凌是誰放的,讓她長長記性。”
司矩略一思忖,遲疑道:“殿下,那紅珠並非沒有看到,只恐使了苦肉計,欲得引起殿下同情。”
涼玉笑笑,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自作聰明固然可笑,落井下石更讓人討厭。”
司矩一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