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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掀開了蕭氏的被子,輕柔地扶住了她瘦削的肩頭,“鳴夏幫您翻個身可好?”
她手指用力的瞬間,蕭氏那深陷的眼窩中,一雙眼睛驟然睜開,泛出清清冷冷的寒光,正直直看著她。
“啊!”她嚇得手一哆嗦,渾身顫抖,舌頭也打了結,“醒了……醒了……”
“快來人啊,老太太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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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院子都是急急奔跑的下人,啼春端著個銅盆,與拿著小暖爐的剪秋迎面撞了個滿懷。
咣噹,盆落地了,啪嗒,暖爐落在盆裡。二人捂著鼻子看著對方,顧不上說話,嘴裡唸叨著“快,快”,你撿了盆,我抱了爐,一前一後急急跑進了蕭氏的廂房。
府裡的廚娘和藥婆子共一十二人全都擠在廚房裡,雜役提著桶不住地添新碳,爐子上架著砂鍋,鍋裡咕嘟嘟地冒著熱氣,有的是才燉上的雞湯,有的是熱乎的藥,各有人小心地看著,一時間噹噹噹的切菜聲,嘩啦啦的翻炒聲,廚子和婆子的對話和笑聲混在一處,喜慶熱鬧得像過年一樣。
沉寂了三日的應侯府,似乎隨著老夫人蕭氏的突然轉醒,也一併活過來了,恢復了往日的元氣。
只是,老太太蕭氏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
她醒後不發一語,僵直地躺在床上,目無焦距。
“老太太當真一句話都沒說?”
鳴夏看著一臉質疑的剪秋等人,快要哭出來了,“當真!老太太醒來看我那一眼,我發誓以前從沒看見過,那眼神……”依照蕭氏從前的脾氣,丫鬟們照例是不敢進去打擾的,都整齊地排在屋外。“老太太一直不動,也不說話,這可如何是好。”丫鬟們面帶憂色,年紀最小的錦冬小聲說道,“老太太該不是……該不是‘失魂’了吧?’”
話沒說完,先讓啼春在額間狠狠戳了一下,“不能盼著點好!”其他人也一時噤聲,各懷心思,只能看見雕花的窗戶裡影影綽綽地映出一個晃動的輪廓,正是留在裡面服侍的二小姐拂月。
“奶奶當真不認識拂月了?”她跪在床前,雙手搭在床上,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聲音緩慢輕柔,床上蕭氏的面龐如死水一般,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如同深不見底的枯井。拂月說得嗓子乾啞也得不到回應,她沉默了一會兒道,“奶奶沒有糊塗,能聽見拂月說話的對不對?”
蕭氏的眼睛極緩慢地眨了一下。
拂月眼神一亮,語氣也歡快起來,“奶奶病了這些天,拂月學著奶奶從前的樣子,日日給花神上一炷香,等奶奶好起來,就能自己去了。”
少女沒想到,蕭氏的在聽見“花神”二字時,驟然臉色大變,她轉過頭來,用粗嘎沙啞的嗓子問道:“你給花神上香?”
她的眼神極其銳利,一反先前的空洞無神,甚至幽幽地泛著絕望的光,那眼裡有極其濃重的哀意。拂月被這樣陌生的眼神驚得愣住了,許久才嚅囁道:“是……是拂月做錯了。”
蕭氏呼吸急促,冰涼枯瘦的手迅速搭在她手腕上,“扶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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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玉自混沌中清醒以來,第一次透過一具陌生的軀體打量眼前全新的世界。
剛剛醒來的時候,她的氣息微弱的可怕,整個靈魂龜縮在這具衰朽不堪的軀體中,每呼吸一下,都覺得像拉風箱一般費力。她用盡全力運氣,卻發現自己身上沒有絲毫法力,她成了個凡人,還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個同她一般大的少女趴在床頭叫她“奶奶”,何其可笑。
她混混沌沌地想,該不會是大夢一場,醒來之後,又是一個五更天,四個侍女會為她披上最輕柔的雲裳,在髮間簪上垂珠累累的花冠,司矩在門外候著,一面提醒她當日事宜,一面婉言催促。
而她會不耐煩地撥弄著妝臺上嬌豔的鮮花,大聲回道:“本殿知道啦!阿矩別唸啦!”
直到觸到自己乾癟的皮肉,從那個少女嘴裡聽到了“花神”,那輕柔的宛如鶯啼的嗓音,驟然與破碎記憶中的回聲重合,“本殿既然繼位花神,有些事情就該講清楚……”
一瞬間,記憶中的劇痛排山倒海地向她湧來,彷彿被電擊一般,火焰從指尖撲向了全身,燒焦的皮肉的味道,衣裳浸泡在血裡的觸感,一劍貫穿心臟的冰涼,隨後,心臟帶著劍尖跳動,血肉模糊,慢慢慢慢碎裂開來……
她的指尖禁不住地痙攣起來,然後有人握住她的手,柔和地撫平她的手指,他的聲音決絕,“不要怕,回家了。”
涼玉徹底地安靜下來。
東風拂過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