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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沂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然後就跨步邁入殿中。皇帝在最裡間,穿著一身明黃常服,站在窗前逗鳥。他回頭見了秦沂之後,就見怪不怪地轉過頭,又去看他的御鳥。
“回來了。”
語氣隨意的,彷彿站在這裡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什麼很少謀面的臣子。
“是。”
“這幾年你在邊關可還好?”
秦沂極輕地笑了一下,毫不掩飾他的諷刺:“託你的福,我還活著,還能站在這裡聽你說話。”
殿裡伺候的宮女太監全都低下頭,不敢涉足這對天下最尊貴的父子的對話。皇帝這些年來,已經很少聽到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了,也是託他兒子的福,讓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能聽一聽這逆耳的逆言。
刺耳自然是刺的,好在皇帝也習慣了。說來奇怪,如果秦沂溫和有禮,孝順恭敬,禮賢下士,那皇帝一定早就睡不著覺了,可是偏偏秦沂這樣滿身是刺的態度,每時每刻都讓皇帝不舒服,卻奇異般的不疑心。
皇帝想的很明白,他這個長子,因為母親的事而怨恨他,到現在都不肯和他、和皇后好好說話。若說是怨恨自然是有的,但若說秦沂有謀逆之心,皇帝卻不信。
人就是這樣奇怪。
皇帝被刺了一通,有些訕訕,但也有一種習慣了的淡定。他沒有惱火,而是繼續說:“你不想見朕,朕也不想見你,乾脆有事說事,趕緊說完散了吧。你上次寫信來,說是要讓朕給你和一個什麼侯府女子賜婚?”
“不是賜婚,我是讓你下旨冊封。”
“秦沂,朕告訴你,全天下沒有子女自己給自己做主婚事的道理,就算你是太子也一樣,你老子我還沒死呢。”
自古以來但凡太子,遇到皇帝說“死”這個問題都會很敏感尷尬,可是秦沂半諷半嘲地輕呵了一聲,就帶過了這個話題:“你不用管這麼多,下旨就是了。”
“哎你……”皇帝成功被秦沂氣到,場面正僵持的時候,可巧外面傳來唱喏聲:“皇后娘娘到。”
秦沂一言不發,轉身就要往外走,可把皇帝氣了個半死:“你給我回來!那是你的母親,你就這樣的態度?”
“我母親是文孝皇后,她算什麼東西?”
小齊後剛進門就聽到這句話,伺候的下人立刻低頭,假裝沒有聽到。小齊後也微微尷尬,她動作只停了一下,然後就繼續恍若不覺得朝裡走去。
“原來是太子回來了。真好,皇上這幾天正寂寞著呢,敢巧太子就回來了。正好太子能陪皇上說說話,給皇上解悶。”
秦沂眼睛都不瞅小齊後,直接當著她的面說道:“解悶是你的作用,我可不是。”
饒是小齊後再好的養氣功夫,被人當面說這話也掌不住臉了。小齊後委屈地朝皇帝看去,果然皇帝大怒:“混賬東西,當著朕的面你都敢說這種話,可想私底下你要何等跋扈無忌。看來這兩年邊關的風還是沒讓你學會忠孝倫理,你給我滾回去,什麼時候知道孝順母親什麼時候再回來。”
秦沂一聽還當真要往外走,御前的老太監見了,連忙圓場道:“皇上,太子,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太子風塵僕僕趕回來,必然是想早一點看到皇上,太子殿下年輕氣盛,拉不下顏面,皇上您何必和太子較真?殿下您也真是的,皇上這幾日雖然不說,但心裡一直牽掛著您,您怎麼能一開口就傷皇上的心呢!”
這就是下頭人看眼力價的時候了,有了這個伺候皇帝多年的老太監轉圜,皇帝和秦沂的臉面都能掛住,好歹說完太子妃這件事。
皇帝神情緩了緩,開口說道:“婚姻之命父母之言,你選妃是大事,等等再談吧。若是你實在喜歡,先……”
“你也說了這是我選妃。”秦沂不想聽到皇帝話語之後的那個詞,乾脆直接打斷道,“我既然寫信回來,必然是深思熟慮過了。我已經決定立她為太子妃,其他人和我無關,我也不想管。要是你還念著我是你的兒子,在這種事關我下半輩子生活的大事上,就最好不要給我找麻煩。”
皇帝因為大齊後的事情,雖然滿朝文武沒人敢說,但是面對自己的長子,還是完全經歷了當年事情始末的長子,總有些心虛氣短。秦沂都這樣說了,還放出“下半輩子”這種話,皇帝實在不好意思拒絕。他頓了頓,問:“你意已決?”
“對。”
“秦沂,你是太子。”皇帝難得的鄭重起來,語氣中也流露出一國之君的威嚴,“你娶妻選妃不僅是你自己的事,同時還是整個朝堂,乃至整個天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