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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面跌下去,不得要領地揮舞手臂,試圖賭一賭修行者的善心。最後當然得救了,高舉的手指沒有扣住崖壁,但被上面的大司命一把拽住,輕輕一提,便將她提上了崖頂。
接下來該怎麼表現,她自有一套。素袍下的身姿柔軟,行雲流水式地癱伏在地,氣息槽切。照理說男女避嫌那一套,在這裡也管用,可她的手依舊被大司命緊緊握著,甚至帶著強制性地,拇指在她的指腹和指根處遊走了一遍。
她暗呼不妙,假作驚魂未定,說不出話來,只顧瑟瑟發抖。
大司命終於放開她,“葉姑娘掌心的繭子分佈殊異,似乎是長年練劍所致?”
崖兒怔了怔,“仙君誤會了,我不會武藝,這繭子是掃地掃出來的。”
可是掃把和劍柄所持的著力點不同,大司命顯然不信,“劍柄在食指處,竹竿在尾指處。你食指的繭子更厚,不可能是灑掃所致。”
崖兒靜靜聽著,忽然笑起來,在他疑惑的凝視下把左手塞進他手裡,“大司命瞧,這隻手正符合你的推斷。”說罷在他掌心輕輕一抹,“我是個左撇子。”
第14章
這理由算合情合理吧,所幸那雙劍靈一雌復一雄,執劍的手勢也左右相反,否則真不好搪塞。
大司命頓時一驚,很快掣回手,意外且尷尬。崖兒卻很喜歡他這樣的反應,修行者又如何,不過是遠離凡塵的男人,七情六慾不滅,僅僅是隱藏得更好罷了。
她婉轉而起,回身望山崖外渺茫的天地,懼怕地退開了兩步,頗有些哀怨:“司命殿為什麼要建成這樣呢,裝個後門多好!”
大司命漠然道:“這是通往府君道場的捷徑,你一身凡骨,重逾百斤,所以對你來說僅僅是一道山崖。”
崖兒眨了眨眼,不太贊同:“大司命別開玩笑了,我這身凡骨再怎麼也沒有百斤重,否則連皮帶肉豈不嚇煞人?”
大司命又不說話了,他並不是個健談的人,有時候甚至簡略到希望一個眼神眾人就能領會。崖兒認真看了又看,道行不夠,解不出來。
不奢望能和他正常交談,只關心自己感興趣的。她含笑道:“我也想捨棄這一身凡骨,請問大司命,紫府還收弟子嗎?我想拜師學藝,可否拜你為師?”
大司命哂笑,“這才是你上方丈洲真正的目的吧?”
多稀奇,所有的揣測和試探,居然在他的自問自答中自行消化了。拜師的初衷總比盜圖強,崖兒赧然不語,只是希冀地望著他。
大司命調開了視線,“你根骨不錯,但不適合修行。六根不淨,心術不正,這是其一。”
這位說話比明王還直接,六根不淨說對了,她還惦記著滾滾紅塵三千男鮮呢。可是心術不正……是看穿了她此行的目的,還是單指她用計入山門?
她忍氣吞聲:“那第二呢?”
第二點就簡單多了,“紫府只收年輕弟子自小培養,你年紀太大,靈識靈根都已經定型,來不及了。”
崖兒只覺一口氣憋在嗓子裡,堵得反酸。歲月不饒人啊,她在江湖上蠻橫來去這些年,一個疏忽,鬱鬱蔥蔥的青春竟離她那麼遠了。
但青澀散盡,年華卻正好。她很快放棄了,“我不過做做白日夢而已,仙君別當真。”邊說邊拾起巾櫛,嫋嫋卻行,“殿門還沒擦呢,大司命容我先告退。”
所以現在知道了,司命殿只是個門臉,山水屏風後藏有玄機。大司命聽令於紫府君,隨傳必須隨到。那條捷徑對修行者來說,也許跺跺腳的工夫就走完,但對於肉體凡胎,可說是玄之妙之了。
夜裡吹滅了蠟燭,推窗眺望,天氣極好,一輪巨大的圓月正吊在琅嬛背後。九州的星辰比任何地方都多,然而高,就顯得碎,只有十四主星出奇的大,能與月亮交映成暉。
入蓬山這麼久,聽說過紫府君的名號,但從來沒有見過其人。無名小卒入不了府君道場,司命殿後的捷徑她也走不成。紫府等級森嚴,想接近琅嬛,就必須同執掌它的人發生一點聯絡,否則永遠不可能成功。
扭頭看桌上的更漏,時候差不多了。終於一聲清嘯從天幕的這頭劃將過去,伴隨撲簌簌的翅膀拍打的聲音,猛地一個俯衝掠過碧梅。庭院裡兩丈高的紫荊大搖其身,抖落了一地花瓣。圓月的邊緣準時出現了兩個影子,拖著長而絢麗的尾羽纏綿飛過,那是紫府君養的一雙比翼鳳,據說雄的叫君野,雌的叫觀諱。
她仰首看著那雙鳳凰在琅嬛上空盤旋,既然她進不了禁地,那只有讓紫府君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