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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是那個人送給她的。
那個人,便是沙克口中所說的,她所謂的“情郎”。
但他對自己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她也從來沒想明白過。
回憶一旦開始,就剎不住車了,懷金芝忍不住想起了很多關於他的事情。那時候,他是拉木家三兄弟裡最小的一個,也是最有趣的一個,而她是懷家的次女,從小被長輩教導要穩重,是懷家兩姊妹裡最無趣的一個。
她跟他一塊兒在族中的學塾裡識字讀書,幾乎可以說是每天都見面,雖然兩人因為性子的緣由,有些不大對付,相處不來。
等到他們再長大了一些,到了十五六歲情竇初開的時候,這種不對付就慢慢變味兒了,每一次不小心的觸碰,每一個不慎撞上的眼神,都變得別有意味。
這盞點不燃的石頭燈,就是在那段時間裡他送給她的。據他說,是在山裡打獵的時候迷了路,繞了半天,在一個山洞裡發現的。
後來,他狀似不經意地問她,想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問過很多次,日後懷金芝回想起來,才恍然發覺其實每一次詢問都是某種暗示和試探,他在暗示他想離開,他在試探她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走。
可惜當時她年紀小,表面上喜歡故作老成,拿捏出一副持重的模樣,心思卻還頗為單純,對他話裡話外的意思並沒有想太多。
她每次都跟他說,這兒挺好的,外頭一定很亂,否則老祖宗也不會舉族避世遷入玉龍雪山了,她對外頭一點都不感興趣。
如果懷金芝仔細回想,她或許能想起來,他眼神裡躍動的火是怎麼一點一點熄滅,又一點一點被失望取而代之的。
漸漸的,他不問了。
再後來,他失蹤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在懷必和沙月華離開寨子到外面尋找危素之前,拉木索是整個部族裡離外界最近的一個人,是某種意義上部族和外界的橋樑。
他雖然是拉木家的長子,但對主事人的位置不感興趣,在玉龍山景區的某個角落裡開了個小商店,也不算違背了祖宗“不出山門”的訓誡。
在懷金芝的心上人失蹤之後,大家的傳言都說他是不顧祖訓偷偷溜去外面了,畢竟平時他沒少表現出對外頭的好奇與嚮往。
懷金芝茶飯不思,幾乎想破了腦袋,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外頭究竟有什麼東西,能這樣吸引著他,於是她就跑去問拉木索。
拉木索告訴她,外頭也就那樣,沒什麼好看的,只有一種奇異的小車還算有點意思,鑲在繩子上,掛在半空中,能把人從山腳運到山腰或者山頂,叫做“纜車”。但是,外頭人又多又亂,吵吵嚷嚷的,而且一看就心眼兒壞。
女孩兒夏天老光著大腿,褲子短得才遮住屁股,傷風敗俗;男人們呢,則是要麼瘦得跟條長竹竿一樣,風一吹就晃三晃,要麼肥頭大耳的,看著就讓人覺得油膩,一點都不如族裡的男人壯實有力。
拉木索說,還是咱們這兒好,大傢伙都安安樂樂的。
懷金芝明白了,點點頭,耷拉著腦袋回了家。
從那以後,她便對外面的世界百味雜陳。
有時候她是恨的,恨那個聽起來並不有趣的地方帶走了她唯一喜歡的人,有時候她又抑制不住心裡的好奇,她想知道那個人在被自己祖宗鄙棄的那片天地裡過得怎麼樣。
但有一點是無比確定的,她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踏出玉龍雪山半步。
她還記得,懷必和懷然兩兄妹的祖母,她的阿姊,在仙逝之前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力氣大得根本不像是一位將死之人。
那時候,姐姐喉嚨裡浮出輕微的氣息,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從嘴裡迸出來,說,“金芝,往後,你就是族裡的大奶奶了。”
“是,阿姊,我知道。”她說。
“……你後悔嗎?”
“不後悔。”懷金芝搖了搖頭。
事實上,她並不曉得阿姊指的是什麼。
“金芝啊。”她溫柔良善的姐姐輕輕喚了她一聲。
“嗯,我在這兒呢。”
“這寨子裡的人心,也不如他們說得那樣好啊。”
懷金芝聞言不由得一愣。
“他們”?他們是誰?“不好”,又是不好在哪裡?
她正想追問下去,卻發現她的阿姊已經闔上雙眼,徹底沒了呼吸。
這麼多年過去了,懷金芝到現在還是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姐姐在這世上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