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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聽松樓靈堂內多了一口棺材。
遭逢鉅變,哭了又哭,人人咽乾目腫,哭不動了。
幾個妾侍悲悲慼慼,嗚嗚咽咽。其中有靖陽侯的,也有世子的。
小輩們跪坐,圍著兩個元寶盆,或啜泣或沉默,人人手拿一疊冥紙,不斷往盆裡填燒,堂內煙熏火燎,香燭氣息濃烈,渾濁嗆鼻。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咳嗽聲不止,卻並非姜玉姝發出,而是源自一名瘦弱少年。
“三弟,我看你的氣色實在是有些差,不如回房歇會兒吧?”姜玉姝善意勸道。她觀察多時,又特地打聽過,已確定郭家行三的庶子郭弘哲天生患有心臟病。
郭弘哲白皙清秀,文弱膽怯,嘴唇及十指指端呈現淡青紫色,明顯在發病。他聞言,迅速搖搖頭,下意識看了一眼嫡母,規規矩矩答:“多謝二嫂關心,但我還撐得住,用不著歇息。”
“哼!”王氏盤腿端坐矮榻,原本正敲木魚唸經,聽見庶子答話後,木魚“篤篤篤”猛變作“咚”,怒道:“你撐不住也得撐著!自打一落地,年年冬春犯病,府裡不知辛苦尋了多少珍貴藥材,侯爺更是四處請名醫。可家逢鉅變時,你竟躲在屋裡一整天,甚至沒趕上見侯爺最後一面。弘哲,你自己說說,像你這樣兒的,算什麼兒子?”
“孩兒、孩兒……”郭弘哲瞬間眼淚盈眶,羞慚愧悔,唇愈發青紫,哽咽答:“孩兒不孝,孩兒該死,請母親責罰。”
姜玉姝看不過眼,張嘴欲勸,卻被人搶了先:
“娘!三哥身體不好,已病倒半個月了,他又不是故意躲著的。”郭弘軒是嫡幼子,從不怕親孃。
“誰問你話了?”王氏扭頭,輕輕訓了幼子一句:“專心燒紙,不許多嘴。”
郭弘軒懨懨應了個“哦”。
長媳王巧珍面無表情,絲毫不理睬人,一疊一疊地往盆裡扔冥紙;姜玉姝見了,默默拿釺子挑散抖開。
王氏餘怒未消,瞪視病歪歪的庶子,目光銳利。
病弱少年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喘。
姜玉姝旁觀片刻,到底於心不忍,起身倒了杯茶,端上前道:
“您老唸經多時,想必渴了,喝杯茶潤潤嗓子吧?”
王氏威嚴昂首,伸手接過茶,心氣略微平順,喝了半杯,一改之前張口閉口“喪門攪家精、速速滾離郭家”的態度,緩緩問:“姜氏,郭家如今這樣敗落,你心裡怕是嫌棄了。對麼?”
姜玉姝愣了愣,搖搖頭,暗忖:我初來乍到,尚未見識侯府全貌,它就被朝廷查抄了……榮華富貴,像是一場夢,來不及當真,就被聖旨一棒子敲醒。
王氏冷冷告誡:“無論嫌棄與否,昨日你已同弘磊拜堂成親,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休想逃離!”
“我、我什麼時候逃離了?”姜玉姝一頭霧水。
王氏嫌惡答:“你若再上吊自盡,便算是以死逃離!”
姜玉姝恍然大悟,平和道:“我已經發過誓了,會好好活著的。”
這時,送完客的郭弘磊返回,遙見妻子侍立母親身旁,而母親面有怒容。再一掃,又見體弱多病的三弟跪著燒紙,頻頻抬袖拭淚。
他當即皺眉,大踏步邁進靈堂,高聲稟告:“母親,孩兒已同親戚們商議妥了。事出非常,被迫只能一切從簡。現決定明日停靈、後日送殯,然後咱們收拾收拾,啟程北上西蒼。”
“唉。”王氏心力交瘁,揮了揮手,疲憊道:“侯爺臨終叫你當家,這些事兒,娘實在沒精力管了,你和親戚商量著辦吧。”
“是。”郭弘磊催促道:“後日送殯,今晚由我守夜,你們都回去歇息,等明晚再守。”
王氏不滿地搖頭,“這怎麼行?喪事已是極簡陋、極不符合規矩了,理應能多守便多守。”
郭弘磊解釋道:“三日後流放,這一屋子的老弱婦孺,假如熬壞了身體,到時如何是好?依孩兒看,孝順與悲緬皆在於心,家裡的難處,父親和大哥的在天之靈必能諒解。”
“這……”
“況且,”姜玉姝上前,幫腔勸說:“煜兒今天受了大驚嚇,很需要您和嫂子的陪伴,快去哄一鬨他吧。”
郭弘磊讚賞地瞥了一眼妻子。
“這倒是。煜兒一個小孩子,被嚇得什麼似的。”王氏不放心孫子,招呼長媳道:“既如此,巧珍,走,咱們瞧瞧煜兒去。”
王巧珍一聲不吭,埋頭往盆裡扔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