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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便令工部在京裡劃定出一條大街讓蒙古人做生意。又因這條街上大部分賣的是牛羊,京里人就稱呼這條街叫牛羊街。
這會兒李小四聽到毛大丫說去牛羊街買奶糖自己做,忍不住發笑道:“你當奶糖就是買點奶在鍋裡攪合幾下就能成的,人家沒點秘方?聽說甜味齋的東家在內務府拍賣會上花了十萬兩銀子才拍回五種奶糖方子,還只能做五年,五年後,又得重新去內務府交銀子買啥牌照,才能接著賣奶糖。”
“那他們也掙的海了去的銀子。”毛大丫接話道:“你沒聽我大嫂說呢,她就是在奶糖作坊做女工,每天攪和那牛奶的,說是從早幹到晚,就沒個歇息的時候,就這麼著還不夠賣。還說這奶糖都已經賣給那些黃頭髮綠眼睛的人去了。”她說完話鋒一轉道:“說來說去,還是萬歲聖明。尋常人家,有甚麼方子,誰不是一代又一代的傳下了,萬歲就能給那些從商的。讓這些人辦起作坊工廠的,也讓咱們這些老百姓能得一口飽飯吃。”
“可不是。”說到這個話題,李小四從來不和毛大丫抬槓。他以前在京裡過的是甚麼日子啊,天不亮就去給打短工,忙活一天能掙個一二十文都算運氣好,家裡別說大人,就是孩子都吃不飽飯。可眼下呢,驢車買了,孩子別說填飽肚子,都能挑揀著吃了。
“萬歲聖明啊!”李小四學著家裡念過幾年書的親爹衝皇城的方向抱了抱拳,視線一轉落到毛大丫那放了幾個月的腳上,感慨道:“還得多虧萬歲下旨讓你們放腳,要不你哪能進工坊做活?”
“是啊。”說到放腳的事兒,毛大丫神色也有些複雜,她略略彎腰摸了摸自己的腳背,還能感覺到中間腳背凸起的弧度,“這腳裹了十年,就痛了我十年。多虧萬歲,要不等我老了,還得給兒媳婦添麻煩。哪能像現在這樣還能出去做活,給家裡掙銀子。”
毛大丫想起自己幼年的時候,孃家還過得去,親爹又自詡早晚能科舉做官,為了將來她能說個好婆家,老孃就在長輩的勸說下特意花了五兩銀子請人來給她裹腳。雖然已經過去十年,但到現在她都能清楚記得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從腳底一直痛到頭頂,到最後就好像有人拿刀一下下砍她的頭一樣。等裹完了,她也暈了過去。後面好幾個月,腳一沾地,她都覺得像是踩在刀子上,沒走幾步,人就跟水裡撈起來似的。可就這樣,家裡也從沒誰鬆口說讓她不用裹了。
後來她該議親了,親爹還是沒考上秀才,反而成了個整天喝酒耍錢的混子,她當然也嫁不到甚麼書香門第,而是矮個子裡拔將軍,嫁給有一套破宅子的李小四,在京中勉強度日。
前幾年的時候,京裡各式各樣的工坊作坊辦起來,李家有個親戚就在朝廷的一個羊毛作坊那兒做管事,原本她有機會去,可是人家嫌棄她是小腳,幹活不麻利。她有心放腳,偏生孃家老子說甚麼都不肯,說她原本沒裹就罷了,已經裹了再要放開,傳出去他都沒臉見人。於是她只好坐在家裡,看著街坊鄰居的媳婦們每月歡天喜地的結了工錢回來,有時候還能給孩子帶回幾塊大肉。
好在萬歲終歸是最聖明的,下了聖旨讓漢女放腳,她藉著這個風終於把腳放了,也能進工坊掙銀子,讓孩子吃飽喝足了。
想到家裡越過越好的日子,放腳後身體上的舒適,至少每晚不用再那麼折騰著上藥洗裹腳布忙活一通,毛大丫坐在驢車上發自肺腑道:“萬歲真是聖明。”
“沒錯。萬歲的話是聖旨呢,你爹也不能用孝道壓著你,到底讓你放了腳。”李小四衝著毛大丫眨眨眼睛。想到夫妻兩個再一起努力幾年,就能給孩子置下一份家業,說不定還能換大些的院子,不由凌空甩了個空鞭,隨著驢蹄踢踏踢踏的響聲,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兒。
毛大丫嗔了一眼他,也坐在驢車後頭應和起來。夫妻兩個一唱一和,曲調雖簡單,在這尚算寧靜的早晨卻讓人感覺十分悅耳。唱著唱著,李小四突然扯開嗓子吼了一聲——萬歲聖明。周圍的人一愣,隨即好幾道,幾十道聲音跟在李小四後面響了起來。他們都在喊——萬歲聖明!
一大早就起來巡邏的巡捕們聽到這聲音,見是稱頌萬歲的,不僅不管,還都放下手裡的饅頭包子,一起吼了幾嗓子。於是聲浪滾滾,漸有驚雷之勢。
人潮鼎沸中,一輛平頂藍布馬車的車簾緩緩放下,由幾名壯漢駕馭著從人群中悠悠穿過,偶然路過這條平民聚集的大街的八爺靠在馬車壁上,露出一個似嘆似喜的笑容。
而在大朝會上的八爺,也一改前兩次的不疾不徐,帶頭站出來言辭激烈的反對一干漢臣要求嚴懲張氏姐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