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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貨鋪的商品種類眾多,古代人情社會,又很少明碼標價,價格全靠腦子記,客人問時,全靠一張嘴說。現在還要加上額外解釋的精力。還沒到半天,他家打雜的小廝自己先記亂了,一瓶燈油,給這個賣了十八文,給那個賣了二十文,兩個買主遇上,互相一通氣,那個花了二十文的就知道自己被坑了,氣得直接到縣衙門口擊鼓,要訴訟奸商。那雜貨鋪掌櫃嚇得白了臉,連忙飛奔過去,拉住人家衣袖連連道歉,好說歹說,又賠了那人一瓶新燈油,又打了那小廝一頓,這才罷休。
武大家裡呢,兩口子每天晚上最大的娛樂活動,就是關起門來數錢。雖然還不至於數到手抽筋,但這些日子的零錢攢下來,也滿滿的幾大串。原先放錢的那個小匣子居然裝不下了。
忽然看到武大那隻短粗的手,大搖大擺地伸了過來。潘小園護食似的,把錢往懷裡一摟,大驚小怪道:“幹什麼!”
武大眨巴了又眨巴,額頭上皺紋都擠出來了。潘小園推測他在向自己賣萌。
“娘子……你看,咱們有錢了,那欠債……方才銀鋪裡姚二嫂看到我串錢,還……還問我這錢要幹什麼用,還問欠他們的錢什麼時候還……”
潘小園點點頭。武大確實有些“欠債還錢”的覺悟。可是這一次,她有別的主意。
“大哥你聽我說。當初你向五六家借過錢,每家都出了四五貫。這三貫錢還誰都不夠。況且咱們得對債主們一視同仁,倘若只還給一家人,別家怎麼看你?大方的或許不介意,但萬一有那心胸狹窄的,以後你連人家怎麼恨上你的都不知道!”
武大嚇了一跳,張了嘴,問“那、那怎麼辦?”
潘小園思索片刻,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家裡的麵粉,還剩多少?是不是要去添了?”
宋代的麵粉不像後世那樣普及。百姓平日的口糧多是粟飯麥飯,只需粗粗加工,趕上年景不好之時,收下來麥子根本不去麩皮,質量不好的還常夾雜著石頭沙粒,所以平民百姓的牙口普遍磨損,或多或少的都有牙科疾病。而要將麥粒加工成麵粉,就要脫殼、研磨、過篩,成型,費時費力,因此一般都是專業化生產。
麵粉之精粗,製法上有碾與磨的區別,又有乾溼之分。最高檔的叫做鵝絨面,聽名字便知道有多麼潔白細膩,潘小園還沒在陽穀縣裡見賣過,皇宮裡那個書法家皇帝,大約是頓頓吃這個的;次一等的是雪花面,是磨坊裡製出,又至少過兩遍篩的,比鵝絨面稍粗一些,當然沒有雪花那麼白,但至少雜質不多,吃起來不傷牙齒;再次等的,叫做茶合面,是所謂的“全麥”,碾坊裡便可出品。成品泛著微微的茶色,只能用來做一些粗糙點心,然而在老百姓眼中,依然是上檔次的“白麵”。至於百姓家裡自己磨的麵粉,質量參差不齊,便談不上等級之分了。
武大做炊餅的原料,向來是買的第三等茶合面,從城外曹家磨坊裡進貨。今年收成好,糧食價賤,賣一百五十文一斗——大約是六公斤的重量。
武大聽潘小園問家裡的麵粉,理所當然的認為問的是茶合面,連忙道:“還剩一兩鬥,我不敢一次買太多,最近下雨下雪的,怕受潮……那個,我明日就去再添些……”
潘小園點點頭,道:“那麼辛苦大哥了。”話鋒一轉,又道:“茶合面買一半就行。另外一半,咱來點新鮮的,換成雪花面。你算算,大約要多少錢?這三貫錢,夠不夠?”
武大吃了一驚,喃喃道:“雪花面?做、做什麼?”
潘小園一副再明白不過的口氣:“做炊餅啊。”
“可、可是……”從來沒見過雪花面的炊餅,誰家敢這麼敗著過日子?
潘小園笑了:“從明天起,咱們做兩種炊餅,都添豬油。茶合面炊餅作一擔,賣兩文一個;雪花面炊餅作一擔,賣五文一個。你想想,這一天下來,你得多掙多少錢?”
武大張著嘴,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雪花面畢竟不便宜,要三百文一斗,一石就是將近四貫錢,只有大戶人家才買來天天吃。但做成的炊餅,若是賣五文錢一個,那……那……
算不過來了。直覺告訴他,似乎不會虧本。
潘小園卻早就算過了。越是高檔的貨物,利潤空間越大。要想快速掙錢,非得多搞些花樣不可。單靠賣兩文錢一個的炊餅,武大的炊餅生意永遠無法有所突破。必須推出單價更高的新產品。不期望一步登天,那就從高檔的原料開始。
整個陽穀縣裡,居然找不出一個雪花面做的炊餅,真是商機無限。
第21章 雪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