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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腳步聲,李全忙睜了眼,把條凳移開,向張推官彎腰:“老爺來了。”
張推官“嗯”了聲:“把門開啟。”
李全往腰上摸了鑰匙,咔嚓開了鎖,推開門,自己自覺站遠到院門處去望風。
這耳房兼具了茶房和下人值房的功能,裡面擺設不多,一個衣櫃,一套桌椅,一套盥洗用具和床鋪之外,就只有個茶爐子了。
此刻床上坐著個人,埋著頭,蝦著腰背,一副半死不活的生氣——但他一聽見門響,就猛地抬起頭來,臉色蠟黃,然而目光炯炯地瞪著,待見張推官踏進來,他好似被人自後猛推了一把,向前就撲倒在地上,發出撲通一聲門響,帶起一圈浮塵。
“老爺,小的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老爺開開恩,饒了小的罷!”
☆、第18章
張推官走進去,在椅上坐定,語聲平淡地道:“起來罷。”
這被關著的人自然是張推官的小廝洗墨了,牽機在他的看管下失竊,不管怎樣,他都逃不了一個翫忽職守的罪名,張推官審問完他後就把他關起來了,一直關到現在,這事處理得有眉目了,才來處置他。
洗墨不敢,仍舊跪著,只是把腰背挺直了一點。
張推官也不強他,道:“不必如此,你跟我這些年,一向勤勉,這回算是無心之失,關了你這些天,想來你該吃了教訓。”
他的話語很和緩,其中並無怒意,但洗墨聽了,卻是大驚,一下重新癱軟到了地上,他兩條胳膊蹭著地往前爬了兩步,聲音中帶了哭腔:“老爺,老爺我錯了,求老爺狠狠責罰,隨便怎麼罰都行,只要不攆小的走,就是打斷小的腿都絕無怨言!”
他還是個童子的時候就跟著張推官了,深知主家性情,張推官此時要是下令打他幾十大板反而沒事,因為不過一時皮肉受苦,忍過就算;但他什麼都不做還像現在這樣好言以對,那就可怕了,似張推官這等文人,好個修身養性,越是要同人絕交了,面上越是不顯——既已決斷,何必再費感情?再者,也是克己,免出惡語,免結生死大仇。
張推官不動聲色:“你自家既然知錯,以後能長一智,那便用不著我責罰了。我與你半天時間,容你收拾一下行李,往後,你好自為之罷。”
洗墨預感成真,腦中轟然一聲,想去抱張推官的腿腳懇求,但他這些天來每天只能吃一頓飯,身體本來就虛,又查德噩耗,這回卻是連爬都爬不動了,只得癱在地上哭求:“老爺,別攆我走,我知道這都怨我,怨我馬虎,不該和銀秀說漏了嘴,可我真不是有意的,她當時非要進去書房,她是老太太的丫頭,我不敢硬推搡她,實在沒法了才只好和她說老爺書房裡有要緊的東西,不准她進去,誰知道她會回去告訴三爺,三爺在家呆得無聊,來拿我尋開心,逼著我問是什麼要緊的東西,我胡謅了幾個他都不肯信,堵得我快尿了褲子,我想三爺也就是好奇心重,不敢真動老爺的東西,又憋不住了,才告訴了他。誰知怎麼弄的,又叫二娘子知道了——老爺,我真沒想到最後會害了表姑娘啊!我真沒有一點害人的心思啊,要是有,叫我立刻五雷轟頂,萬世不得超生!”
張推官靜靜聽他說著,這些來龍去脈,他早已審出,也早就聽過了,但他逐出洗墨的心思已定,倒並不吝於再多給他最後一點時間,讓他發洩一番。所以直到他連哭帶喊地說完了,才道:“我知道你沒有害人之心,但你戒心太弱,我先已吩咐了你,第一守口如瓶,第二不得放任何人進入書房,你沒有一條做到。這回表姑娘命大,這場禍算圓了回來,下回呢?”
洗墨忙道:“求老爺給我一次機會,絕沒有下回了,老爺吩咐我什麼,我一定一字不改依著做,再不管別人說的!”
張推官搖了搖頭:“我已下了令,把二娘子和銀秀都送回老家去,她們都走了,倒把你留下來,是何道理?不必再說了,你去罷,我會替你把在衙門的奴籍消了。你往後便是自由身,不管做個什麼營生,莫進官宦人家了,你的性子並不適合,倘或惹出禍端,未必還有今日運道。”
他一個做主家的,對著書童能把話說到這番田地已算仁至義盡,洗墨便有狡辯也說不出來,只能一個勁求饒,張推官卻已不再理他,徑自抬腳出門,去交待李全,讓給他一頓飽飯吃,再幫著收拾下行李,天黑之前,務必讓他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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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墨一百個不想走,但這事不是他能做主的,李全一行嚇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