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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和菜頭,男,現年28歲,離異兩次。先不忙用同情或者鄙視的目光穿透我的T恤,因為這兩樁婚姻沒有一件經過我國民政部門認可。現在,也不要急於撥打110,或者準備在午夜熱線裡聲討我,因為這事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樣。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在極為黑暗的2000年,我們這撥70年代中國嬰兒潮的產品迎來了偉大的千禧之年。記得1999年12月31日的晚上,我和一群70年代的各種礦石王老五衣冠楚楚地坐在綠土酒店的西餐廳裡,喝著一杯接一杯排成50米長隊的啤酒,觀賞一個叫“中國力量”的組合,看他們穿著透明的襯衣,唱勁的歌,跳酷的舞,等待新年的到來。
當新年終於到來時,局勢變得極為混亂。人群騷動,我們擁到窗邊看煙花,那年煙花特別多。剩下的人在痛飲啤酒,跟不要錢似的。而在這混亂的背景下,情人們開始在零點彼此深深印下一吻。我在洶湧的人群裡逆流而上,想聽清楚其中吻得幾乎和咬人一樣的一對在說些什麼山盟海誓的話。我最終只聽見一句:“回吧,再不回去,你老公該急眼了。”
我對此極為失望,但是轉過頭去看我那幫各種礦石王老五,他們全都在桌邊,眼睛裡淚花閃閃。我知道,他們完了。事實證明了我的預感,在萬惡的2000年1月1日早晨,他們黯然離開,並在隨後的幾個月裡紛紛把紅色的討債單送給我。2000年,從鐵皮王老五到鑽石王老五,沒完沒了的告別單身狂飲PARTY,沒完沒了的婚宴紅包,沒心沒肺的我就沒完沒了地笑,沒完沒了地交。最終,我身體搞差,經濟搞垮,我恨2000年。
日子還在繼續,秩序迅速恢復,而且似乎恢復得有點過頭了。在一個數千萬人口的大城裡,我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個人可以與我共進晚餐。昔日餐桌上的兄弟,一個個變成老公、父親以及情人,消失在新房盡頭,消失在我的手機簡訊裡。而且,我再也分辨不出他們來,他們全用一個簽名: 節日快樂。
為了方便記住結婚週年而在2000年結婚的男人是可恥的,而我面對著缺了三個角的麻將桌,淚眼朦朧中,卻分明感受到了一種社會責任感的沉重壓力。可2000年這個惟一適合結婚的機會,已然過去。
2000年過去了,我很懷念它。
在乏善可陳的2001年,單數概念的2002年,以及每況愈下的2003年,沒有被婚姻擊倒的有生力量迅速集結起來,展開了波瀾壯闊卻不斷有人叛變的單身抵抗運動。在一個悽風苦雨的秋夜裡,我們中的倖存者抱著槍,滿身泥濘和硝煙,困在一家咖啡店,心情極為低落。
在一片“我要回家”的低啜聲中,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菜頭,要不,我們協議吧?”說這話的是我們的指導員,高齡美女淑芬,我15年的好朋友,不見兔子永遠不撒鷹的死硬分子。從那一刻起,我的生活被完全改變了。
“協議”說的是高齡男女青年朋友之間的一種約定,內容為: 若本人(例如: 和菜頭)在××歲之前還未結婚,若本人老友××(例如: 胡淑芬)也未婚配,則我將保證娶我的老友××為我的合法妻子,在殘存的日子裡一心一意照顧她,無論貧窮還是疾病,醬油減價還是國足失利,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雖然孔子和耶穌都說過: 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但是在這種滿天都是鷹,一個都不願意當兔子的時代裡,把朋友發展成結婚物件也不失為一種明智的選擇。一個人,當你見他失戀十次,流淚百次,吃飯千次,發脾氣萬次,你連他上廁所用幾張手紙都知道的時候,這就意味著你們之間可以完全沒有婚姻的磨合期,上路就掛四擋,油門踩到底,直飆小康。從此,天地之間就消失了你和你老友的身影。你們共看花開聽蟲鳴,同觀海潮賞雨景,且一路默默無語——因為話在十年前早已說完。
由於我的存在,胡淑芬同學有了底了,氣也足了,容光也煥發了。遂於今年3月8日勝利地抓到了她要的兔子,步入婚姻的神聖殿堂。臨別與我解除協議的時候,她說了句令我永生難忘的話:“好兄弟!要不是想著嫁給你的種種可怕,我哪裡有動力去找男朋友,哪裡有今天的幸福?謝謝你!”
想起孔子說過: 惟老友與女子難養也。他沒有說女子且又是你老友的情況。後來,相同的事又發生了一次,我再次簽約,再次被解約。因而,就這種發生於未來時的婚姻而言,我已經離婚兩次。
現在,我的看法依然堅定: 實在不行了,朋友也一樣。既然做了老友,也就不在乎在肋骨上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