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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死一樣的寂靜裡,終於響起了高跟鞋的聲音。
蹬,蹬,蹬。
***
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爆發,已經廢棄的華美紡織廠在日軍的空襲轟炸中夷為平地。
1949年4月下旬,國民黨軍長江防線被突破,4到5月間,解放軍逐步向上海各區發起總攻,華美紡織廠的廢墟之上,一度築起對陣攻防。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華美紡織廠的舊址,歷經建學校、體育場、商店,到2013年,這裡已經是一個被眾多居民小區環抱的街道公園,12月常見霧霾天,PM2。5指數爆表,儘管專家再三表示這種天氣需得少出門少開窗,熱愛早鍛鍊的老頭老太們還是套著專業防霧霾的過濾口罩,興致勃勃地在公園的空地上打一路白鶴晾翅,再接一招野馬分鬃。
……
故事,從2013年的冬天開始。
第①章
2013年12月,青海藏區,囊謙縣,近白扎鄉。
陽光不錯,但這裡的陽光是不會給溫度加分的——安蔓塞在賣家那所謂純羊毛、能抗極地嚴寒靴子裡的兩隻腳幾乎凍成了沒知覺的冰坨坨,饒是這樣,她還是倚著車門很頑強地舉著手裡的手機,東挪挪、西移移,跟搜尋敵方訊號似的。
不遠處,不少藏人好奇地盯著她看,臉上寫的躍躍欲試,但沒人真的敢上來跟她說話,這裡太難見到漢人了,儘管在電視裡見過很多,但他們還是難以理解:為什麼漢人穿褲子不穿袍子,為什麼大冷天的她們裹那麼多層衣服,這世上有什麼衣服能比羊皮、狼皮還有熊皮扛寒呢?
也不知道是手機舉對了點位還是剛剛只是卡殼,訊號突然就滿格了,滴滴滴等了好久的幾條微信接連進來,前幾條都是正在下載的圖片,最後發的資訊倒是先進來了:親,照片還在精修,先發幾張你看看效果,有問題你吭聲哦。
又等了一會,第一張照片先開啟了,海邊,日落,她,婚紗,這家影樓真是靠譜,修的片子唯美的跟夢似的。
安蔓的眼睛一下子溼了。
另外幾張也是她,單人的,托腮凝思,低頭輕嗅手裡拈的花,林蔭道里肆無忌憚的大笑,斜倚橋上撐一把煙雨朦朧的傘。
她把幾張照片都發到朋友圈裡,配的那段話增字減字,改了又加,最後發出去的那條是:這世上終有註定的一個人在等你,那時你才明白,為什麼跟那些錯的人都沒有結果,何其慶幸,千萬人之中,遇到你,選擇你,只願意和你走過1314。
發完了,手機塞回兜裡,雙手攏到嘴邊呵氣,使勁搓,拼命跺腳,不知道跺到第幾百次的時候,秦放回來了。
過來的時候,秦放半是揶揄地說了句:“夠酸的啊。”
九成是看到那條微信了,安蔓早有準備,一仰頭回了句:“我故意的,就是要膈應那些見不得我好的賤人。”
秦放沒說什麼,衝她豎了個拇指,看他臉色淡淡的,安蔓就知道打聽的事沒著落:“還是找不到?”
“比這糟糕。人家說了,2010年玉樹地震,囊謙也是災區,附近的山塌了幾座,有村寨被整個兒吞掉,估計是找不著了。”
當然是找不到了,這是秦放的家事,據說是要還家裡老一輩的心願,安蔓沒有多打聽,不過出發前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都七八十年了,世界局勢風雲變幻的,十年就是乾坤倒轉,七十年時間,山可平水可幹,要找個肯定已經死了的人,也太難了。
更何況其間還多了一場始料未及的7。1級地震。
安蔓試探性地提了句:“那……我們回去?”
人多少是有點犯賤的,明明不報什麼希望的事,忽然告訴你百分百沒戲了,心裡會突然擰巴地不爽,這一點上,秦放是個典型,上車之後,他邊打方向盤邊說了句:“再找找,好不容易來一趟,也是全老太太一個心願,多少要在恩人墳前磕個頭。”
又說:“就當玩兒了,這邊景色好,你不是挺喜歡的嗎,你那心都滌盪地跟水晶似的了吧?”
又在損她了,安蔓白了秦放一眼,這些日子,她是老發微信微博,這不是沒來過嗎,看雪山藏民喇嘛廟什麼都新鮮,經常報備行程,一時衝動也會發幾條類似“心靈都淨化了,人就該活的如此純粹”的感想,這不就是那麼一說嗎,還真當她喜歡這啊,別的不說,光那加劇面板老化的高原紫外線就夠她受的了。
她笑嘻嘻回了句:“我你還不知道,不就是在裝嗎。”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