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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手裡的藥碗,突然笑了起來。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
貞婦貴殉夫,捨生亦如此;
波瀾誓不起,妾心井中水。
他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越大聲,像是樂不可支一般!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愉在今昔,莫忘歡樂時;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他大笑著,在笑出眼淚的一瞬間,將藥碗猛的砸碎在地上!花千絕飛身去救,卻終究晚了一步,男子勃然大怒,伸手正要抓著吳秋屏的領子時,就看到吳秋屏後退幾步,然後猛的一衝,一頭撞在粉牆上,頃刻間血花濺起。
──道士臭,臭道士,吳秋屏是個牛鼻子……
那人觸目驚心的傷口,咕咕的流出血來,他大睜著雙眼,在這銀鈴般的笑聲中緩緩順著牆壁滑了下來,他抬手向大門那裡緩緩伸過去,一點一點地,嘴裡無聲的開合,眼裡漸漸流出淚來。
──媚娘,媚娘,一直忘了告訴你,就算你教會我歷盡花叢,道士心中,還是隻有你一人……
花千絕看到一地血腥,靜靜的站在那裡,讓人捉摸不透他在這一刻究竟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彈指,他出人意料的沒有多說什麼,面上也是平靜如昔,只是有些緊張的回頭看去。他身後,花記年斜坐在床榻上,臉色慘白一片,俊秀的眉眼低垂著,水紅色的唇瓣早已失去光澤。
花千絕心中微微一痛,這樣輕柔而平靜的波動,似乎還是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他下意識的知道他此時不該發火,他走過去,儘量輕柔的抱著花記年,他從不會安慰人,此時也只能夠用他能想到的最溫柔的辭藻柔聲勸慰道:“別再想了,什麼事都有我呢。沒關係的,我說沒關係就沒關係。”
他看到花記年慢慢把自己深深埋進他的懷抱,有些單薄的雙肩無法遏止的輕微顫抖著。花千絕用幾乎是溺愛的表情輕輕的梳理青年的長髮,低沈的聲音慢慢蠱惑道:“你不是說你已經很開心了嗎?那就別哭了,乖,想去那裡,我都帶你去。我們可以並肩站在最高的山峰上,看那輪血染的殘陽,在黃昏的孤舟上聽寺廟的晚鍾,也可以爬上沒有人知道的古樹,一人敲碎一罈美酒的封泥,喝的酩酊大醉,笑忘今夕何夕,我哪裡都帶你去,只要你說,只要你想。”
花記年雙肩顫抖的越發越劇烈,冰冷的淚水一點點打溼前襟。花千絕低聲道:“我不是叫你不要難過了嗎?”花記年大喊道:“我這種歹毒的人恨他們都來不及了,我哪裡會難受!”
花千絕冷笑道:“那為什麼這幅表情?你跟我說你自己要死了的時候,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如今他們死了,你卻換上了這副模樣。我不喜歡你把其他人看的過重。”
花記年愣了一下,漸漸苦笑起來:“我……我真是害人不淺,我這一輩子究竟有沒有做對過一件事情?”
花千絕不怒反笑,緩緩道:“你……以為那些人都在恨你?羅嘯風這個嗜財如命的老東西,在最後……把他數年的積蓄都給了你,耿勇每次教訓自己兒子的時候都是在說:‘你怎麼不向小公子學學?’蘇媚娘若不是不忍拒絕你怎會任你呼來喝去每求必應,就算是吳秋屏……若是對付旁人,早就使盡各種利害毒藥,赴死之前也要讓你生死兩難,哪有這麼容易便一了了之,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你。你總以為別人都恨你,討厭你,卻從不曾留意過他們究竟怎麼想。那群人在你生下來後便是如此,我一不在,就搶著輪流去抱你,讓我看了就心煩,這才出堡了將近九年。還有那翠兒秋衣之流的,求愛不能就百般阻撓……哼,就算是伽葉寺那和尚,自詡六根清淨,我是不知道他臨死前為何要把浮屠令贈你,可總歸不會贈我,贈旁人就是了……”
花記年聽男子的話越說越離譜,知道他在用一種極端拙略的方法在哄自己。他看著花千絕嘮叨個不停的模樣,一時竟痴了,良久,嘴角才抿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他終於展顏笑道:“好,我不難過……反正我大限將近,到時候有的是機會去那裡找他們賠罪,這剩下的時間,我們開開心心的過。”
二十年的聚散離別,二十年的冬去春來,二十個燈火齊明的中秋,有過月上柳梢的詩情畫意,有過紙醉金迷的潑天富貴,有過淚滿衣袖的黯然銷魂。花在樹則生,離枝則死,鳥在林則樂,離群則悲──為了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思慕,肝腸寸斷,相思成災,花開花敗了無數次,這才終於找到一個人,花開同賞,花落同悲。
症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