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線上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一聲,付與身邊的流水。
我酸不溜秋地撿起一片楓葉說:“我送你的,做個紀念吧!”
她不由分說一巴掌打掉了楓葉,並不解釋為什麼這樣狠。我試圖從她的神情上找到答案,然而,我發現不知不覺她的臉已不是過去那張清純的臉了,居然就在這幾天裡彷彿刻上了好幾年的光陰。如果說從前我多少能看懂她的臉,那現在她的臉對我來說已經複雜得無法捉摸。然而,再一細想,其實哪裡又有什麼複雜,我完全是因為太傷感和失望,把我的種種感覺和想法強迫寫在了她臉上。笛子還是那杆笛,歌聲還是那樣的歌聲,只是聽者的心情有了變化,就以為聽到的是另外的音樂。
春天所有的花卉都凋零了,明月的笛子也吹完了,歌也唱夠了。我看了出來,她確實沒騙我,確有留下來多玩些日子的意思,無奈現實太殘酷,暑假期間生活成了大問題,她家裡沒給她寄錢,我的食堂也放了假,我那點可憐的工資就是自己吃都不太夠,如果我們不分開那肯定得餓肚子。這天,她來向我告辭。我們默默相視了很長時間,互相能聽到對方的呼吸,甚至是心跳。她的心跳是比較舒緩的,顯然僅僅只是一種很輕微的傷愁,只需片刻就能恢復正常。而我的心跳就急促多了,好像戰場上情況不妙一方的擂鼓手,擂得慌亂而毫無節律。她輕輕一笑說:“我走了。”
“聽你口氣,好像在徵求我的同意似的。”
我沒有去送她,我怕那種紅塵中庸俗的揮手而別。不能怪我無情,就連李白都是怕的,春風知別苦,不譴柳條青。在藝術地對待問題方面,我們有許多相似之處。她很理解我,沒有說什麼,轉身就出了山谷。我站在一處山峰上看著她消失於城市擁擠嘈雜的人流之中,慢慢把混沌的眼光投向蒼茫的天際。
接下去幾天我完全失去了自我,甚至連最基本的生活能力都失去了,變得不會洗臉,不會漱口,偶爾竟還不會吃飯。坐在飯館裡,叫來一碗熱騰騰的蛋炒飯,剛扒兩口,我就會扔下筷子。我不知我的胃哪裡去了,不知道肚子現在有什麼用處。我就這樣有意無意地虐待著它們,它們發出的任何哀怨的聲音我都不當回事。我只是喜歡聽溪流的聲音。我彷彿已經完全在靠這種方式生活了,每天喝幾口清泉,似乎就能支撐過去。我還強迫自己學會聽山中那些飛禽走獸們的聲音,想象成是明月留下的歌聲。當然,這有點侮辱明月,可反過來說,不是又證明她的歌聲太有魅力嗎,因為它居然可以使我把一切聲音都想象得那麼美好。
我以為這種狀態很快就會過去的,沒想到好幾天了,我對明月的思念竟是越來越深。虧得我此前無數次地告訴自己我們的愛情是不能長久的,能有這麼一小段已經是上蒼莫大的恩德,否則我現在真不知會痛苦成什麼樣。我有些後悔了,也許這樣說還不夠準確,應該說我痛恨自己,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會表現得那樣彬彬有禮,那樣寬容大度,居然會那樣剋制內心的衝動而成全她的意願。我應該盡一切可能把她留下的,如果我豁出去了,我想我能達到目的。當然,這樣做也有將我們的關係徹底斷送的危險。但能留下她是一種極大的快樂,為此而冒些風險完全值得。可惜,當時我怎麼就不會這樣思考問題呢?她走了,也許是永遠的離去,或許我們還能見上一兩面,不過是在分開了一段時間後的見面,我再不可能對她有哪怕一點點控制力。
我整天在山谷轉來轉去,轉得我自己都十分害怕了,我怕再找不回自己,找不回理智和正常感覺,最後被這份痛苦折磨成神經病。幸好有一天來了一封信,挽救了我。又是父親的信,是繼去年夏天他給我來的第二封信。父親再次要我假期回去看看他們,再次提到我們從前的矛盾,都由他負責,叫我別再計較了。他的有些話很叫我感動,我幾乎快被感動得掉淚。但我到底沒讓眼淚流出來,我覺得無論我和他之間怎樣諒解,歷史都不可能重寫,而不能重寫的歷史對我來說已成永遠的蒼涼,所有的情緒對它而言都毫無意義。不過我決定接受他的邀請,因為我不想當神經病,我必須改變眼下這種明月給予我的躁亂狀態,而離開山谷,回一趟老家,稀釋這份痛苦,自然是最好的辦法。
這一日,我來到了岳陽樓。
少兒時代每次從岳陽乘船回老家,我都會看到它,但我從來也沒上去過。它的從前就跟嶽麓書院的從前一樣,破敗不堪,陰森恐怖,叫人根本無法把它跟歷史課本里記載的那棟名樓聯絡起來,即使大人一再這樣介紹,我也不相信。很多次,我就是在這種懷疑中跟它擦肩而過,心裡產生一絲輕蔑它猥褻它的快感。每次江船遠去,笛鳴長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