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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族之地,見過越鳥的比見過青華的多,即使是沒福氣親眼見過越鳥的妖精,也總知道那佛母獨女是天下無雙的氣度容貌。可今日出喪,越鳥莫說是遺骸,便是連點頭髮絲都沒留下來,凡是有顆心的誰能不唏噓?這可真真是個——黃金珍珠救不了命,蟒袍玉璽終難長久。如花美眷半生光景,大夢一場終成枯柳。茲以為鐘鳴鼎食好滋味,哪知道登高跌重月滿虧?王侯將相埋黃土,神仙佛陀也迷途。鴛鴦眷侶與誰述?傷春悲秋難平復。來日再看舊居處,故雁失散風削骨。將身墊付相思路,怎奈紅塵萬般苦。
佛母一襲白衣,額上繫著孝帶,一頭青絲梳著個三髽,渾身不著金玉,竟似比平日裡更有佛陀之相。這些日子她的眼淚早就流乾了,見了越鳥的泥塑,心中只覺得酸楚,卻偏偏一滴淚也沒有。再看青華,他也是一身凶服戴孝,雖是個不壽不年的神仙,可如今卻也見著憔悴了許多,青絲枯萎神采不再,倒坐實了他鰥夫的情狀。
鴻蒙今日格外鄭重,一身凶服黑黢黢的,外面又令著了潔白如雪的一件大氅,額頭上還平白多了兩隻黑色的龍角,看起來威風莊嚴得緊。眼下乍見了先明王的鰥夫扶靈,眾妖低聲地起了些議論,他便立刻先聲奪人,竟搶在了佛母前頭,點著青華罵道——
“混賬!先明王是百里紅妝送進天庭的,可憐她無端端死在九重天,死無全屍,香魂無依!如今你這廝連她的屍骨都不肯送還!捧著個泥胎來發喪是何道理!”
鴻蒙此言多少露怯,他在宗法上一向不通,既不知道孔雀落地無身,也不知道青華這入贅的夫婿不能為越鳥設靈位。他是心裡早就憋著火想找由頭髮作,眼看青華今日兵也不帶將也不帶孤身上明王宮,手裡只有一個不像樣的泥塑,因此才借題發揮。可他這話雖然瘋癲,卻歪打正著正中了佛母的心坎——是啊,當年越鳥是被九鳳輦送上天庭的,今日發喪,她卻連衣冠冢都沒有,只留下一個泥胎。佛母身為人母,如何能不悲痛?如何能不心如刀絞?
然而五族多是和鴻蒙一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他此言一出,四十萬妖兵皆應,一時間眾妖群情激奮,扯地旌旗呼啦作響,聲勢浩大讓人心驚,可鴻蒙的一雙眼卻始終只在佛母身上——這個金孔雀強撐了這麼多年,機關算盡,最後卻聰明反被聰明誤,將獨女折在了九重天,若她當年乖覺,越鳥自有去處,總不至於像今日一樣死無全屍。如今妖兵已起,形勢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佛母若再不醒,那他也無益再招攬這個老糊塗的寡婦寡母,乾脆除掉她最省事!
只這一下,東王公便看準了鴻蒙不堪大任——他畢竟是千歲的妖精、千年的妖仙,豈料竟連七情六慾都不甚通透。先明王發喪,這賊子滿心盼望佛母一怒之下興兵而起與他兵合一處,殊不知佛母已經是心死之人。心既已死,何處容得滿腔盛怒?
果不其然,雖然眼前是蠢蠢欲動的數十萬妖兵,耳邊是鴻蒙的挑釁之言,可佛母卻始終一言不發,只是從青華手中接過越鳥的泥塑抱在懷裡,低著頭左右踱步,嘴裡喃喃地不知道在說什麼,倒像是有些瘋癲了。
今日越鳥大喪,明王宮觀者如市,可眾生也好,五族也罷,除了佛母和青華,又有誰肯真的憐惜越鳥呢?即便她再高潔慈悲、再功比天地又如何?這一場盛宴,一場鬧劇,除了世間涼薄以外,還有什麼意趣?旁觀者眼裡是別人家的熱鬧,肚裡是自己的算計,自古如此,今日死的是越鳥也好,是青華也罷,就算是玉皇大帝死了,也是一樣的,沒什麼新鮮。
西王母見佛母失神,便從袖中掏出越鳥遺詔昭告天下,曰——
“明王遺詔,眾妖聽旨!先明王不計生死,不畏刀兵,只為度化檮杌元靈,使當年百妖可重入世間,因此才以凡胎而死!今日凡祭奠先明王者,皆需體諒先明王苦心,如今萬年冤孽已了,血池血蓮已度!先明王功比天地,五族皆得感念!”
西王母使得好法術,此言一罷,漫天不知從何處散下無數藍白紅綠黃五色的紙片子來,上皆書十六個大字——“肉銷魂散,開輪迴門,舊冤已了,以生償死。”
五族少有知道先明王有遺詔留下的,此刻便是見了先明王的親筆也多半不以為然,鴻蒙更是連撿都沒撿、看都沒看那勞什子——先明王既然已經歿了,誰又管她遺言如何?死人到底不如活人,他只看今日西王母和東王公並肩站在佛母身旁,心裡便明的跟鏡兒一樣。
“天尊此言未免兒戲!先明王是以凡胎而死不錯,可天地清明,吾輩也不都是小王這樣的無用之輩,王母說萬年冤孽已了,檮杌已得重生,可有真憑實據?佛母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