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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席上起身,準備出門相迎,忽聽那聲音轉低,似有若無,隔了一會兒,再不聞程馭之聲,卻另有一個清揚的聲音如鸝鳥般直衝雲霄:“……小智自私兮,賤彼貴我;達人大觀兮,物無不可。貪夫殉財兮,烈士殉名。誇者死權兮,品庶每生。怵迫之徒兮,或趨西東;大人不曲兮,意變齊同。愚士系俗兮,窘若囚拘;至人遺物兮,獨與道俱。眾人惑惑兮,好惡積億;真人恬漠兮,獨與道息。釋智遺形兮,超然自喪;寥廓忽荒兮,與道翱翔。乘流則逝兮,得坻則止;縱軀委命兮,不私與己。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淵止之靜,泛乎若不繫之舟。不以生故自寶兮,養空而浮;德人無累兮,知命不憂。細故蒂芥兮,何足以疑!”
這一唱一和間的對答實在令人屏息,我雖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但是這種漢賦的激昂壯闊直抒胸臆,令人心曠神怡。
尉遲峻早已搶出門去,我站在門邊發呆,腦子裡仍在琢磨著那些晦澀卻回味無窮的句子。
“哈哈哈……”沒過多久,程馭的笑聲隨著他仙風道骨般的身影一起從大門外飄入,“原來是貴客到訪,恕罪恕罪,我與子陵在河邊賽釣,日出垂竿,日落而息,竟忘了時辰……”
我衝他行拜禮,恭恭敬敬地叩謝道:“陰姬來此,只為多謝程先生的救命之恩!”
“你謝我大可不必!”他一身蓑衣,斗笠尚未摘下,忙俯身將我扶了起來,“老夫不過受人之託,你若要謝,也應謝委託之人,而非老夫!”
我正納悶不解,卻見程馭回頭笑道:“子陵,你既有心幫人,索性便幫人幫到底吧,這個恩情我可不敢再替你白擔著了。”
走廊盡頭,隔開十多米站著一個頎長的身影,左手釣竿,右手竹簍,身披蓑衣。我好奇地伸長了脖子,當那隻持竿的手將頭上的斗笠緩緩摘下後,我猛地一顫,驚豔得忘了呼吸。
白虎卷·第五章 回首闌珊笑舊顏 1�莊遵(3)
那是個看不出有多大年紀的年輕男子,之所以說看不出他的年紀,是因為他長得十分秀氣,單看五官長相,仿若少年,然而氣質淡定,目光睿智,卻又似不惑之年才有的成熟沉穩。
要說我見過的美男也已不少了,論氣韻,有貌勝女子的馮異;論邪魅,有似邪似魔的劉玄;論陽光,有沒心沒肺的鄧禹;論儒雅,有溫潤如玉的劉秀……可是,沒有任何一個似眼前這位,讓人根本找不出任何形容詞來描述。
凝神細瞧,那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可就是這麼一位普通人,讓人一見之下大有自慚形穢之感。
“劉夫人。”子陵微微頷首,不卑不亢。
“這……”我囁嚅著不知道該怎麼還禮,緊握的手心裡全是黏溼的汗水。
程馭呵呵一笑,適時解圍:“這是莊遵,字子陵。真要說起淵源,他可也算是你夫君昔日太學同窗……”
我愈發吃驚,劉秀的同窗我所熟知的那些人不外乎朱祜、鄧禹、劉嘉……卻從未曾聽說有個叫“莊遵”的人。單看程馭之才,便可推斷他所結交的這位小友定非泛泛之輩,而且……聽程馭的口氣,似乎當日託他出面解我夫婦之危的人正是這位莊遵。
難道我之前認為是陰識、陰興所託,竟是完全猜錯了?
我來不及細想,匆匆上前幾步,跪下拜道:“陰姬拜謝莊公子!”
“不敢當!”莊遵彎腰虛虛一扶,卻並未與我有實質性的接觸。我循禮磕了三個頭,這才算真正謝了救命之恩。
起身的時候,僵硬的膝蓋一麻,竟然剎那間失去知覺,木鈍得摔下地去。我用手及時撐地,又驚又窘,尉遲峻低呼一聲,急忙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莊遵視若未見,程馭“咦”了一聲,兩根手指出手如電地搭上了我的脈息。
“你……”程馭的臉色轉暗,又氣又驚,瞪著我足足盯了兩分鐘,“你……”他表情怪異,突然把臉轉向尉遲峻,怒道,“我不是關照過,服藥時禁忌甚多,需小心……”
他向來和顏悅色,這般動怒的樣子不禁把尉遲峻嚇了一大跳,就連我一顆心也是怦怦直跳。
“小人……一直遵照先生囑咐……不敢……”
“如今說什麼都晚了!”程馭氣惱地將我的手甩開,“房事乃第一禁忌,我當初怎麼交代你的!”
“姑娘向與大司馬……分……分……”
我把頭壓在胸前,又羞又愧,一張臉漲得猶如豬肝。當著三個男人的面被人指責閨房之私,就算我是個21世紀穿來的現代人,也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