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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丈夫的比賽,假如一個人坐在觀眾席,晴子早已舉起相機,四下扣起快門了。攝影的愛好,說來也有十六七年了,雖說全然沒有取得什麼矚目性成就——有一年,倒有機會送選參展,《讀賣新聞》和日本野鳥會共同主辦的“2005東京的鳥”影展,因參展卡姓名錄入錯誤未能成行。不論怎麼說,作為補綴全職主婦日常生活的愛好,算綽綽有餘。
主場球員拿到的免費招待票,來自票房未售出的區域,通常位於觀眾席中間、略靠後的位置。晴子一向鍾情這類位置,不很前,不很後,安全隱蔽,泯然於眾。她有時想,多數甘於隨波逐流人生的普通人,恐怕都鍾情這類位置。
模仿多數擠在最前排的專業體育攝影師,晴子將大部分精力用於抓拍賽場上驚心動魄的時刻。少女時代開始,她就認定,籃球場上的40分鐘,是人類一天24小時中的神話時刻,拍下持球奔向籃框的球員,好比是拍下了殺入奧蒂爾斯山的宙斯、俄刻阿諾斯和忒彌斯。
誠然,不前不後的招待票坐席,全用來拍攝“神祇”未免辜負了好地段,不知從哪年起,她也開始拍攝距離更近的觀眾席:大聲呼號“東京電擊10號!東京電擊10號!”將臉呼號得歪斜的西服男子;左手喂嬰孩吃著奶嘴,右手擘動三米長高“信州勇士”旗幟的年輕母親;跟在祖父腳邊,模仿著老人在球隊輸球時咬指甲,撕揉橘子皮,“天道不公!天道不公!”西楚霸王那般嗚咽著的小女孩。前兩年,她整理過一組名為《觀眾席:情緒》的作品參加了愛普生攝影大賽,挑了二十餘張照片,撰寫了主題與說明,用模稜兩可、自己也拿不準到底在說什麼的語言,“神是怎樣滲透、攪擾、塑造著普通人”,沒有透過初選。
這一天,晴子不時望向坐在身邊的人,尼康d90從最初起已沒敢拿出來。流川楓,戴著黑棒球帽、黑口罩的流川楓。晴子從未設想一天會和流川並肩坐在一起看籃球賽。這更接近她夢景的一部分,她常在夢中回到1990年,在富丘國中的體育館裡望著他打球,他一人獨砍的51分,授權她魂搖魄亂的十四歲。她最初的神祇。雖然說,“並肩坐在一起”也是模稜兩可的文學語言。若將眼下一幕拍下來,照片中插坐在她和流川之間的,足有三個人:南烈,相田彌生,仙道彰。
這場東京電擊對陣茨城機器人,對她的丈夫櫻木來說,實在算不上大陣仗。今年b1開賽一個月來,常規積分賽中普通的一場。近兩三年,國內b賽的口碑、運營均不算爭氣,賽事票房表現向來平平,櫻木作為東京電擊的明星球員,每有比賽照例被俱樂部贈送少則五六張,多則十餘張招待票。若是決賽、半決賽,某一類關鍵性比賽,夫妻會將票點數好,飯桌上有商有量著,一番論資排輩後選贈親友:“請一定要來現場支援哦!”這一類常規賽贈票,實在處理很漫不經心,向來除非有人主動索要,夫妻已懶於專程送人,留下晴子自看的一張,洋平、高宮幾個偶爾會打招呼留票,再就是塞給孃家的父母、哥哥和小外甥,其餘多半胡亂葬送於家中客廳茶几儲物屜中了。
那天也巧,拿到俱樂部贈票,恰好夜裡去三井家聚會,於情於理,在場人手塞一張,為不令朋友們感到道德壓迫,晴子將話說的很率至:“不是什麼大比賽,又碰到工作日,不必來看的唷!隨手送給有興趣的同事、朋友都行,不嫌棄的話二手價轉賣也可以的呢。”固然,給流川的兩張票不同,是櫻木粗聲粗氣著親手塞給了老搭檔:“哼,說是在國內呆一兩個月,鬼知道哪天又不打招呼就跑掉了?本天才的比賽,一次還沒看過吧?下週四,臭狐狸愛來不來!”
本以為今天只有流川和男友南烈兩人前來觀戰,晴子已在一家餐廳預定了廂房,計劃等比賽結束共進晚餐。噯,她還從未在私人場合與神祇共進過晚餐呢。適合四人用餐的點單組合,哪間廂房兼顧舒適度與私密性(考慮到流川是高知名度公共人物),她均提前上門做過考察,晚餐上的話題,她也列了三十餘條提綱,籃球、度假海島、prce和八九十年代美國流行音樂,“流川君,在美國時,可去過prce出生的明尼阿波利斯呢?”倘若他並未去過,她將背誦出那密西西比河畔城市的介紹,那盛產的小麥、麵粉和乳酪,想來不至於冷場……
距離籃球賽開場尚有近二十分鐘,晴子不時偷瞥一眼相田彌生和仙道彰,她計劃外的,憑空多出來的女人和男人,更超出她計劃外的,那女人正在脅迫男人“捐精”。
“就月底去怎麼樣?一般說法是,季節和試管嬰兒的存活率沒有相關性,但你知道我信仰冬天,按我說,世間值得信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