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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後,張延山將已經冰冷的阿奴背在身後,已經年邁的他揹著個年輕人,腰一下就被壓得彎了下來。

年輕時,他揹著阿奴格外輕鬆,如今後背傳來的吃力感,讓他覺得自己真的…老了。

“閣老,讓我們來吧。”隱龍衛有人出聲,想要出手幫忙,可卻被拒絕。

張延山苦澀的搖著頭,“最後一程,讓我送這孩子吧。”

眾人看著他緩緩前行的背影,有些恍惚,覺得莫名感慨。

許多人都只聽過內閣首輔,權傾朝野這種評價,但從沒見過真人。

今日得見,與想象中相差甚遠,那位佝僂著腰的老人,與尋常老者並沒什麼不同。

白髮蒼蒼,毫無生氣,阿奴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彷彿一下子就抵不住歲月,老了許多。

李青玄路過門口時,吩咐眾人,“把人先關押,事後等閣老的發落!”

隨後他便快步追上張延山,二人並肩朝著前方走去。

“你準備把阿奴…葬在哪?”

“燒了吧。”張延山輕聲說著,這個決定令人有些意外。

中原人死後,講究視死如生,上到尊貴帝王,下至平民百姓,都會請懂行的風水師,尋萬年吉穴,保後人世代昌盛。

再不濟,也會找個風景宜人的地方長眠。

“為何要燒了?”

“這裡臨近大海,隨著海水而行,也算是自由自在的吧。”

張延山答非所問,作為類似父親的角色,他最瞭解阿奴。

幼時流浪,風餐露宿,險些凍死在小巷中,被他撿到後,許是為了報恩,也或者是把自己真的當做父親。

哪怕他從來沒嚴格的要求阿奴做什麼,不去約束,像別的父母那樣對其寄予厚望。

可阿奴卻也近乎病態般的要求自己,讀書,修行武道,從沒有一刻懈怠,彷彿不知疲倦般。

在他心中有個囚籠,而他便是籠中鳥,執念像是繭蛹般將他死死束縛住。

這執念,便是不讓張延山蒙羞,與同齡人相比,無論是讀書還是武道,他永遠都能做的那般好。

阿奴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讓那些朝廷的大官們閉嘴,不再拿他揶揄張延山。

再長大些,他武道有成,卻像個僕從般,緊緊跟著張延山,在旁護衛安全。

無論是處理政務,還是關注民生,他都跟在身後。

這對一個少年來說是枯燥的,阿奴或許也想過鮮衣怒馬,馳騁江湖,去看看天地之大,山川美景,去見見江湖中的風流。

但他的選擇卻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張延山,這種選擇就是個牢籠困住了他。

如今日這般,如果沒有張延山,以他三品境的修為,能毫髮無損的淡然離開。

即便不止一次的勸他,出去看看,可阿奴的回答總只有那句,“閣老去哪,我便去哪。”

對於一隻沒有自由的飛鳥而言,或許只有墜落的那刻,才算真正能去翱翔。

報恩的阿奴,從沒有一刻是為他自己而活的。

二人走了沒多久,便來到了府臺衙門,張延山像個慈祥的父親,親自為阿奴洗乾淨身體,換上乾淨的衣服。

隨後在衙門內的練武場,點燃柴堆,大火驟然而起。

火光照耀下,張延山看著李青玄,神情苦澀道:“其實從你出現後,我在阿奴眼中看到過很多次,他很羨慕你。”

“羨慕你的姿意,羨慕你的瀟灑,羨慕你能為自己而活。”

柴堆燒得噼啪直響,李青玄看著躺在上面逐漸被火光吞噬的屍體,感慨道:“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為你而活。”

“在他心裡,你是父親,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重!”

“是啊!”張延山低著頭,伸手揉著發紅的雙眼,低聲呢喃著,“所以這孩子真是太傻了,不懂得自私。”

李青玄沉默,阿奴羨慕他,他又何嘗不敬佩這位與他年紀相仿的人。

一個把恩情看的比命重的人,值得敬佩,他衝火堆拱手相拜,鄭重道:“阿奴兄走好!”

火苗騰空遠逝,隨風而行,這一次的阿奴,不用有任何的心裡包袱和顧慮,可以為了自己而行。

東臨海畔,張延山把阿奴的骨灰撒向高空,做著最後的道別。

“阿奴,你叫那聲爹,爹聽見了,有你這樣的兒子,是我之幸…”

父愛子,情深莫重,子敬父,何嘗不是如此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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