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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小方,你,你別這樣,”高誠實以為方思慎鬱悶之下一時衝動,要出門散心,不禁又是歉疚又是擔憂,走到電腦桌旁,“這馬上就過年了,我過兩天也動身回老家,哪兒不是千方百計回去團圓的人,你說你,反倒往外跑什麼,唉!……”
“高師兄,你誤會了。”
高誠實聽得他又回覆最初的稱呼,豐富的表情霎時呆滯,看去十分可笑。
“是國一高的寒假採風,去一個星期。”
自從那次高誠實偶遇妹妹,方思慎便把週末的工作據實以告。現在想來,父親大概早就知道了。
高誠實突然反應過來:“你放心,我一定轉達給方教授。”
方思慎本沒有這個意思,被他這麼一點醒,卻好像本來就是這個意思。敲擊鍵盤的手指停下來,寂然不動。
“小方,對不起。”高誠實望著他沉默的側影,退開兩步,在床沿坐下,“我這做師兄的,的確居心不良。自從知道方教授跟你的關係,後來又有機會碰面,便特意跟他提起你……你也知道,老寇霸佔了張教授手裡唯一的博士後名額,還有好幾個博三的在爭‘破格’,都吵到黃院長面前去了。出了咱們學校,放眼京城,高等人文學院是文科生上上之選。何況我一直在做‘金帛工程’,去了別的地兒,這些年的工夫弄不好就白費了。我也是迫於無奈,病急亂投醫,才想起試試這條路……”
隨著畢業時間臨近,有關高年級博士師兄師姐們之間鬥爭白熱化的八卦傳言越來越多,明給的私貢的蹲門檻的爬床頭的暗中下絆的公開罵架的……精彩紛呈,方思慎想不知道也難。而自薦與引薦,向來是學術圈的傳統,區別只在於重人情還是重才華而已。高誠實這般做法,合情合理,無可厚非。
“沒想到方教授毫無門戶之見,不但讓我參與‘金帛工程’相關專案,還毫無保留地指導我……”
“高師兄,”方思慎打斷他的抒情,“這是你的個人私事,不需要向我交代。”
“小方,我不該騙你。我一直想著,等下學期事情定下來,就找個合適的機會跟你講。”對高誠實而言,離開待了近十年的京師大學去高等人文學院,某種意義上等於背叛,只適合低調進行。
“高師兄,”方思慎轉過臉,慢慢道,“以你的才華,得到賞識是遲早的事。你的畢業去向,在我看來,純屬個人決定,即使找到的那個人是我父親,也談不上騙不騙的問題。除非……這中間牽涉到我的私事。師兄,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爸爸真的只跟你談學問?”
“當然不是。你父親很關心你,經常跟我問起你……”
“是不是事無鉅細,無微不至?是不是拜託你好好關照我?是不是不許你透露半點口風?”平靜的追問中隱約有一絲凌厲。
“……是,畢竟……”
“那麼以後,拜託高師兄,不必再如此費心,我受不起。”
高誠實明白了,方思慎介意的,是自己擅自干涉他的隱私,然後,又搞錯了立場。
泡麵煮好,高誠實走到窗臺邊掐了兩根小蔥。忽道:“你一走一星期,這兩盆玩意兒還不得乾死。”
他突然轉換話題,方思慎一愣,順口接道:“就七八天,應該沒關係吧?”
“我小時候在鄉下待過我知道,種在地裡行,十天半月都沒事。這屋裡溫度高,又幹燥,這麼屁大點兒花盆養著,你回來就等著替它們收屍吧。”
“那……”
“我走前替你澆一次水,等你回來正好接上,鑰匙到時放你信箱裡。”
關係好的同學之間,這樣互相照應,本是慣例。
方思慎看著那兩盆綠油油水靈靈的小蔥大蒜,有些猶豫。
“樓上老郝過年不走,要不你拜託他也行。”高誠實拖過一條方凳當飯桌,遞雙筷子給方思慎,彷彿兩人之間從無芥蒂,“小方,不管你信不信,我雖然為自己打算,但確實真心想交你這個朋友。我甚至還想過,嘿,是我不自量力,還想設法緩和一下你們父子之間的關係。”
看方思慎低頭不說話,接著道:“恕我直言,在我這個外人看來,你父親對你,簡直小心翼翼到了矯枉過正的地步,任你為所欲為。今天下午,你丟下他掉頭就走,我從來沒見過第二個人對方教授那麼沒禮貌。認識你這麼久,也從沒見你方思慎對第二個人那般任性。小方,師兄說句良心話,你會這麼著,不過因為你心裡認定了,他是你爸爸啊!”
方思慎喉頭哽塞。半晌,悶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