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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差一招。這差了的一招讓他如履薄冰,甚至嚇得他連天津都不敢回。長久的住在軍營裡,他要保持最大的靈活性,以便做一棵不敗的牆頭草。
到底是父子連心,程廷禮在保定焦頭爛額,大少爺在北京城裡,也很自覺的嚴肅了起來,甚至聽從了春蘭的建議,命令廚房大師傅出去採辦了幾馬車的糧食回來,彷彿戰火馬上就會燒進城裡。
然而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城裡很太平,城外的程廷禮也始終是有驚無險。
小鹿在兩間屋子裡躺躺坐坐,把一輩子的心事都想完了。抱著膝蓋蹲在屋子正中央,他的夥伴是屋角螞蟻洞中的一隊螞蟻。盯著那一隊忙忙碌碌出出入入的螞蟻,他經常能夠一看一上午。
後來他感覺自己總是對著螞蟻使勁,恐怕對於身心不會有利,故而把那幾本翻爛了的雜誌攤開來,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嗓子裡總是不痛快,也許是那一陣子每天狂呼亂叫,把嗓子硬生生的喊壞了。大少爺當年變聲的時候,春蘭是嚴禁他大呼小叫的。
念過幾頁書之後,他站在窗前,又開始回憶自己學過的英文詩歌,想要背誦幾段。然而經過了長久的思索之後,他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一段都想不起來了。學了六年多的東西,居然會在幾個月內忘成七零八落。
秋天,程太太死了。
程太太要是不死,程宅裡幾乎不會有人意識到她的活。非得她死了,眾人,包括她唯一的兒子,才想起來這宅子裡先前還活著個正房太太。她是為什麼死的,也不好說,彷彿是因為生吞了鴉片,這樣論起來,就屬於自殺。不過程廷禮不希望家裡有自殺的人,所以程太太身邊的人就改了口風,一致認定她是吸鴉片煙吸得傷了腦子,是被鴉片煙毒死的。
死了的人,總得傳送出去。程廷禮在百忙之中抽身回來了一趟,表明死的這人的確是自己太太。喪事辦得盛大而又潦草,因為沒人對程太太抱有真情實意,純粹只是為了熱鬧而熱鬧。程廷禮在家住了兩天,忙得暈頭轉向,沒有看到小鹿,也沒想起來問一問。程太太剛一入土,他慌里慌張的就又回了保定。
於是小鹿繼續活在牢獄裡,直到這一年的冬天,程廷禮又回了家。
在一個寒冷的冬日清晨,大少爺讓人開了小鹿那間牢房的房門。
小鹿當時還在床上睡覺,滾得滿枕滿臉都是頭髮。那頭髮又厚又細又密,黑鴉鴉的披成了一片雲,小鹿只從被窩裡露出了一張臉,乍一看幾乎像個姑娘。
大少爺記得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對待小姑娘也挺有興趣的,可這幾年不知是怎麼了,越來越愛對著帶把兒的漂亮小子使勁。這變化的原因,他自己講不清楚,所以全歸結到了他父親的身上——有其父必有其子,好的不學,壞的學。
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小鹿,大少爺想小鹿無論是男是女,自己都會是一樣的喜歡。在他的眼中,小鹿似乎已經脫離了男女的界限,不能歸類,就單是這麼一個獨一無二的小鹿。
這個時候,小鹿睜了眼睛。神情呆滯的望著大少爺,他輕輕的一張嘴,但是沒有真正發出聲音。
大少爺俯下身,用冰冷的手背蹭他臉蛋:“小鹿,我投降來了。”
小鹿緩緩的眨了一下眼睛,顯然是沒聽明白。
大少爺對著他張開雙臂,要把他連人帶被一起抱起來:“我不和你講條件了,咱們回家等著過年吧!”
小鹿糊里糊塗的坐起了身,棉被落下去,露出了他赤裸裸的上半身。抬起頭盯著大少爺,他低聲問道:“你要放我出去了?”
大少爺對著他苦笑:“對,我犟不過你,你贏了。”
一年之前,小鹿不明所以的成了囚徒,一年之後,他又毫無準備的得了自由。
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知道自己的命運是被攥在了大少爺的手中。伸腿下床趿拉了一雙拖鞋,他愣怔怔的站起了身。拖鞋被他踩了半年多,膠皮底子已經有了四分五裂的趨勢。
一年多不見天日,小鹿的面板白得如雪。抬手撥開遮眼的長髮,他露出了兩道斜飛入鬢的眉毛,眉毛是烏濃的,和睫毛配了套。外間開了房門,他抽了抽鼻子,峻整的鼻翼翕動了,他嗅到了風與雪的氣味。
下意識的伸出舌尖舔了一圈嘴唇,他睡得身體麻木,踉蹌著邁步要往外走。大少爺一眼沒看住,他已經赤條條的撲到了外間門前。扶著門框探出頭,他瞪著眼睛張著嘴,愣眉愣眼的往外看。
沒等他看清楚眼前風景,大少爺已經扯起棉被追了上來——小鹿渾身上下,就只穿了一條遮羞的小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