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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已經溼透了,緊緊裹在身上很不自在,深紫色的布靴因為一路淌水,幾乎溼成了黑色。
南風在門外向眾人宣佈著什麼,大致是說快快宣各御醫進宮,快快遍尋天下名醫,等等等等。我腳下不停,跨入門內,不理會南風的怒喝——“站住”,徑直向床榻上躺著的溼漉漉的長安走去。
伸出的手還未觸碰到長安蒼白帶暗紫的臉,一隻深藍色的衣袖擋在我面前。我抬頭,看到千塵憎惡的眼神,冷冷地瞪著我。還不等我開口,後領已經被人拖住向門外拽去。南風用盡全力將我向門外拋去,我伸出手拼命扒住門框,任憑身後許多人的拉扯,指甲死死扣進木頭裡,不肯離開。
南風怒目圓瞪,大吼:“你滾!全都是因為你!你還想怎樣?”見我仍吃力地扒住門框不肯鬆手,他抬腳狠狠地踢向我的肘部外側,踢得我不僅鬆了手,幾乎是骨頭斷裂了。
我被四個侍衛抬了手腳,向宮門外送去。
理智告訴我,掙扎沒有用。我完全不反抗地任由他們抬我走。我的突然冷靜,倒是讓抬我的人吃了一驚,他們狐疑地看看我,互相疑惑地對望一下,繼續往出走。
途中與一隊侍女相遇,她們連忙躲到一旁,彷彿我會突然發瘋跳下地跟她們打架。我看到最前面站著的是燕兒,急忙向她使眼色想讓她幫我。令人寒心的是,燕兒在觸碰到我的眼神時彷彿不經意地把眼睛移開了,到我被遠遠抬走她都沒再看我一眼。真是聰明的女孩子,很有心。我心裡默默地想。
我被拋在宮門外不遠處的路邊。侍衛離開後好久,我依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望著雨滴如絲線般墜下來,心裡一陣荒涼。原來沒有長安,我在這裡什麼都不是,我根本就是個平宮裡的異類,連個侍從都不願跟我有任何接觸。平日生活的愜意悠閒,全都是因為有平王罩著我,我甚至可以對他們高高在上的王發脾氣。就像風煙在巫國的生活,看似平靜,沒有人敢說什麼,但其實人們每天的冷漠,鄙夷和嫌棄,真是傷人於無形。
不,我不能在這裡自憐自哀,要想辦法救救長安。一個月,若找不到解藥,長安就會……骨枯肉爛。爬起身,從宮門前開始,我把全城的醫館一家不落地敲開門。
擾人清夢,自然沒人給我好眼色。我揪住大夫的衣袖,不讓他們關門,一遍遍問:“你知道‘終成空’麼?你知道如何解‘終成空’的毒嗎?”
所有人都搖頭表示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種毒。
來不及絕望,我先想到,是不是該去隱伯國?對,與其漫無目的地找,不如北上去有醫的故鄉找辦法,也許有人知道呢。
我片刻不敢耽誤,向北方去。
板著手指頭數日子,賤賣了身上的貴重白玉佩飾,買了千里寶馬,不吃不喝不逗留,四天到了商越南邊界。
戰爭剛結束,商越舊地一片荒涼。橫跨過商越,才能到達隱伯。來回也要大半個月。我停下來,到路邊茶攤討一口水喝。極目北望,什麼也望不到。
茶攤簡陋,賣茶的是一個白髮白鬚的老漢,穿著寒酸,可頗有仙風道骨。他抬眼看看我,然後緩緩抬手把旁邊立著的“茶”字木牌前後翻個個,另一面刻著的是個“卜”字。
顯然他是在暗示我,“問我事情吧,我能回答你”。
儘管疑惑,不妨試試。我問道:“老先生,你知道‘終成空’這味毒嗎?”
老漢搖搖頭。
我不打算再問下去了,他卻開口了:“不可北上,北上大凶。”
我用眼神問他“什麼意思?”他繼續說:“公子命在西方。”手指指向遠處。
我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不遠處應該就是嵐關,三國交界處。我問:“去……巫國嗎?”
老頭捋一把白鬍子,微微頷首。
我腦子飛速運轉,想到一個人,“大巫師?”
老頭再頷首。
是啊,一路上路過的醫館我都進去打聽過了,大家都說隱伯國的傳統就是,製毒無解,隱伯國實在就是,又狠又毒。時間太有限了,與其去隱伯盲目地找,不如聽這老頭的,去巫國找傳說很神的大巫師試試,也許還能請來凰幫忙蒐羅名醫秘方。
“多謝。”我一拱手,翻身上馬,疾馳而去。臨走前,似乎看到老頭屁股底下粗麻布褲子下有亮光一閃……
過了嵐關,地勢突變,不再是平原,而是一路山川。漸漸地雨小了,我以為終於要停了,回頭卻發現,東南方我來的地方,還是黑雲抵壓,不見天日。
靈昭是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