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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一路平穩地馳騁在柏油路上。窗外一晃而過的依舊是一棟棟沉默老舊的石庫門。無線電裡播著評彈說唱,起早的女人拎著水瓶在老虎灶外排隊買水,老太們在等米行卸下門板。
辣斐德路上有幾個罷課的學生正在向路人發放傳單。報童挎著麻布揹包尖拔著喉嚨叫賣申報!《申報》這兩年由於那些抗日的文章,受到多少次襲擊柳彥傑已經記不清了,他們遭到日本人與炸彈的威脅,死了好幾位優秀的編輯,但是,直到今天他們仍在堅持著。
天又亮了幾分。
車子沿著辣斐德路一直開到老城廂。毫無生氣的老城廂內幾個老頭正在一口水井旁打水。城廂內還保有著一些老字號童涵春、馮大通、老天寶的旗幟,過去鮮亮的廣告旗經過三十多年戰爭歲月的沖刷早已破舊不堪,險險地掛在飛簷外的舊式圍牆上。這裡曾是上海成為“東南名邑”的起點,如今卻沒落了。或許只有城隍廟裡的城隍老爺還記得這裡當年的盛景,那番車水馬龍,繁華似錦。
柳彥傑到了錦絳堂後,像平日一樣在每處進行了巡視,詢問材料的放置,檢查顏色。最後,他回到自己做事的地方,等白凌桀的電話。按照他們昨日定下的計劃,白凌桀會在確定所有事情萬無一失後,與他聯絡,兩人佯裝在丁香花園偶遇,到左側的小餐廳內用午餐,暗中注意箱子的搬運,最後白凌桀回自己的錢莊,柳彥傑則去碼頭。
柳彥傑不時將懷錶取出注意時間。
九點,柳彥傑接到了白凌桀的電話,一切就緒。柳彥傑讓陳琦取了公文包準備出發。此時,書桌上的電話鈴突然瘋了似的響個不停。柳彥傑沒有理會。陳琦接起了電話。
接了電話的陳琦緊張地轉身向著柳彥傑說:“二少爺,不好了,大少爺不見了!”
“什麼?”柳彥傑不禁定下腳步。他感到自己的眼皮不停在跳。
“是美娟打來的電話,”陳琦急衝衝地說,“她說,二少爺走後她收拾了碗筷,就一直在客廳裡打掃房間。直到九點大少爺都沒有起床,她覺得奇怪,就上樓敲了大少爺的門。裡面沒反應,門也沒鎖,她推門一看,發現大少爺早就不在房間裡了。”
“紅屋那麼多人,就沒人瞧見他出去?”柳彥傑說。
陳琦抓著話筒又匆忙地問了幾句,對柳彥傑說:“美娟說,早上大家都在廳裡做事。之後,劉福外出買菜,王貴在院子裡掃地,她留在客廳,小娘姨在三樓陪小小少爺。沒有人看到大少爺出門。”
柳彥傑上前一把奪過話筒,朝裡面怒斥:“連個人都看不住!還不快去把大少爺找回來!”說完,柳彥傑狠狠地將電話摔在了地上。
陳琦看柳彥傑正在氣頭上,不敢說話。他彎下腰,唯唯諾諾地把電話重新放回到書桌上。柳彥傑推開他,重新撥了電話給白凌桀。電話通了以後,柳彥傑立刻說:“我要先回一次家,晨曦可能出事了!”
聽筒後一陣沉默,很快,白凌桀鎮定地說:“三十分鐘。三十分鐘後,無論你能不能處理完柳晨曦的事,十點必須到達丁香花園”
柳彥傑猶豫了片刻,道:“十點,丁香花園見。”
汽車重新由原路返回紅屋。柳彥傑在車中坐立不安,他敏感地意識到柳晨曦今天的突然失蹤非比尋常。巧合?偏偏今天?太巧合了!過多的巧合就是陰謀。彥傑後悔將柳晨曦捲到這次的事件中。他回憶著近幾日身邊事物的反常,想在蛛絲馬跡中找尋真相。是誰帶走了柳晨曦?
一群送葬的隊伍從前方緩緩走來,他們披麻戴孝,一邊哀嚎一邊撒著紙錢,身後跟著一輛靈車,柳彥傑好像看到了張末根的畫像。
柳彥傑的車從靈車旁疾馳而過。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他到達紅屋後顯得越來越強烈。柳彥傑推開柳晨曦的房門,所有東西擺放地有條不紊。柳彥傑詢問身邊顫巍巍站立地美娟:“你整理的?”
美娟像是感應到柳彥傑的緊張與怒火,顫抖地說:“不是。進來時……就這樣。”
柳彥傑臉色鐵青。他摔上門,蹬蹬蹬下樓,叫了其他下人出門繼續尋找柳晨曦。接著,他回到自己臥室,鎖上門,打電話給白凌桀,聲音緊張而急促:“白凌桀,你現在立刻到丁香花園看看箱子,別忘了,最重要的是檢查一下文物的安全!”
“出什麼事了?”白凌桀問道。
“我不能確定,希望沒有出事!”柳彥傑不是很肯定地說。
沒等白凌桀說話,柳彥傑已經掛了電話。他從床頭櫃裡取了那把勃朗寧手槍,帶著站在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