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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袁靜宸覺得自己的分數已經差到不可容忍,可話到嘴邊終究是換了“不理想”這樣稍溫和些的詞彙。
袁瑾輕輕應了一聲,仍是握著方向盤繼續駕駛。他從今天放學見到弟弟起,就覺得弟弟情緒不穩,卻沒想到是為了成績。可弟弟的成績一貫就好,即使是進了頂尖的高中,前兩次月考也都在年級前十,因此,類似於“不理想”這樣的詞,除了“一定不如上一次”這一點可以確定,究竟是不好到哪個程度,袁瑾實在難以把握。
袁靜宸清楚:哥哥不再追問自然是要等他自己說出來。他閉了閉眼,又哂笑,橫豎第一句話都已經說出來,還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可話雖這麼說,每報一門分數,他的心就狠狠縮一下,全身的血都像是要被壓成凝塊一般,嗓子裡不知何故地發澀,連聲音都沒有原先的圓潤。
袁靜宸的聲音又低又輕,幾乎要淹沒在馬路上的喧囂裡,可袁瑾還是聽清了。甚至,他聽到的更多,不止是分數,還有弟弟的失落和脆弱。
袁瑾有那麼一剎那,情不自禁地想:他是否應該感激弟弟終究沒有帶上堅強的面具,裝著不在乎的樣子來跟他講這些分數。畢竟,對於一個已經快要十五歲的男孩子來說,脆弱已經是謝絕展示的非賣品,會被藏在最暗的地方,等夜幕降臨、他人沉入夢鄉的時候,才會被主人悄悄取出,靜靜觀瞻。
袁靜宸怎會不懂?這樣的分數,沒有人能真的做到無動於衷。他也曾是重點高中一線的教師,自然明白:對弟弟這樣的孩子,這個時候無論是責罵,還是幫著分析談心,都只能是畫蛇添足,徒讓人心裡糾纏難受罷了。
於是,袁瑾索性閉口,不再跟弟弟談分數,也算是給個機會讓弟弟自己把心平下來。
袁瑾想:只要弟弟能把心放穩放平,一次不好的分數,實在是無足輕重,無關緊要。
☆、番外——看朝花(十三)
兄弟二人到家還不算晚,進屋後,袁靜宸便自己先回房間去做功課,而袁瑾則在淨了手,換了套行頭後步進廚房。
綠油油的、有著大葉子的蔬菜是早上出門前就浸泡在水池裡的。袁瑾把它們撈出來時,那些葉片上尤還帶著晶瑩的水珠。袁瑾將它們碼放整齊,再拿過菜刀,從一把葉子的葉尖逐步往根處切。他落刀快而有規律,乍聽之下,還真有幾分大廚風範。
其實袁瑾本也和大多數男人一樣,不擅庖廚之事,不過自從父母故去,他就不得已開始學習燒菜做飯的種種技巧。這十幾年,他雖然沒有潛心鑽研,但廚藝確是日趨精湛。
當然,如今的世界中已有許多可以代替每日家中“洗燒炒煮”的東西,比如快餐或是街邊隨處可見的各種熟食店。這些自然比自己費心費力地做菜要快得多,也更為方便。可袁瑾卻始終不甚願意。
弟弟出生後不久就失父喪母,與其他孩子相比總是少了些什麼。雖然有自己這個哥哥在,讓他還不至於淪為真正的孤兒,但自己終究不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因此,袁瑾想:哪怕自己再累一點,辛苦一點,也是要儘量給弟弟一個家的氛圍。
大約六點半的時候,袁靜宸從樓上下來,卻見哥哥已經在端菜上桌了,小小兩層樓的房子裡滿是各種菜餚的誘人氣味。他忙洗了手,也鑽進廚房,從消毒櫃裡拿出兩人的碗筷來,在桌上擺好,再動手去盛飯。
盛飯,這原本是個簡單的活兒。可袁靜宸今天實在是不在狀態,他手上拿著哥哥的碗,拎著飯勺,可心卻還浸在那些分數里。
盛了幾勺時,碗便已滿了,可袁靜宸顯然還沒回過神來,只是機械地將飯壓壓緊,再挖了飯往上蓋。
袁瑾端著香飄四溢的牛肉湯出去的時候,經過袁靜宸身邊,可他的心在手上這鍋回來就開始燉的湯上,也沒留心弟弟的舉動。待放好湯回來,才驟然發覺不對。
高於碗邊的米飯幾乎都成了金字塔的形狀,米飯間又被壓得緊緊的,這一碗飯天知道究竟有多少量。
袁瑾見狀皺起眉,揚手在袁靜宸臀上打了一下,壓低了聲呵斥道:“難道你是第一天盛飯的嗎?搞成這樣,心思飄哪兒去了!”
袁靜宸屁股上猛地捱了一下,又被這麼罵了兩句,才跟夢遊中被喚醒的人一樣,迷茫地抬頭看看哥哥,又低頭看手上的飯。他的目光才落到飯上,就連呼吸都滯住了。一時站在那裡,手足無措。
還是袁瑾伸手接了那隻負荷的碗,另拿了一雙乾淨筷子,把多的飯分到袁靜宸的碗裡,又給袁靜宸再添了些飯,然後把碗遞給他:“去吃飯吧,天冷菜涼就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