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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頭悄悄瞪我。我在一邊憋笑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筷子。

晚上吃完飯一家人坐在客廳看電視,我媽給我和我爸削了個蘋果,然後兩口子守著廣告等電視劇。過了一會兒,悲情的片頭曲放完,眼睛都哭腫的女主角坐在河岸邊喃喃自語:“我總歸是要回去的。我不可能一輩子都逃避,我不能呆在這裡。”

我爸開始批判女主角的軟弱,我媽則同情的幫著女主角說好話:她太命苦了,孤苦伶仃地長大,連個能依靠的人都沒有。

我靠在沙發上看他們討論電視劇情,心中一片溫暖安靜。但大概是氣氛太溫馨我全身心都放鬆下來的關係,漸漸地我覺得眼睛越來越睜不開,起了濃濃的睡意。

不要走!

電視劇裡不知道誰悲泣著大喊了一聲,嚇得我渾身一抖。努力睜大眼想看看故事演到了哪裡,卻什麼都看不清,視線裡的一切都暈染成一些模糊的光點。到最後,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兒子睡著了。把電視調小聲點。”

“臭小子上課累壞了吧。”

“別吵他,讓他好好睡會兒。我去給他拿床被子。”

我彎起嘴角,等待著母親將柔軟的被子搭在我身上,可是一直到所有的一切都變成虛無和空寂,一直到我失去意識重新陷入那片無邊的黑暗,我都沒有等到那抹溫暖。

15.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子裡的白光刺得我眼睛發痛。我皺眉眨了眨眼,待適應了亮光後才重新往四周看去:牆壁上已沒有什麼球星海報,乾乾淨淨一絲髒汙也無。鵝黃色窗簾被挽起垂在窗邊,透過明亮的窗戶能看到高高的天空。角落的沙發,床邊的椅子,整個房間乾淨、整潔,卻再尋不到一絲人氣。恍惚間聽到了什麼聲音,我扭頭,看見吊在空中的輸液管,藥水“滴滴”地一顆一顆打下,匯在一起後,又流經下面細長的管子,最後透過手背上的針頭,進入我的身體。

我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覺得胸口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心臟要很努力,才能負擔得起每一次的呼吸。我想拔掉手上的針頭大喊大叫大哭大鬧,甚至想撕裂身上的傷口以便證明我只是又重新回到了那個噩夢中。但是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躺在那裡,望著天花板,面無表情地流著眼淚。我像一個毒癮發作痛苦不堪正面臨崩潰的癮君子重新得到海洛因,貪婪而陶醉地一遍一遍回味夢裡那些場景。

那些對我微笑的人,我感受到的愛和幸福,趁著餘溫未散,我緊緊把它們抱在懷裡,想要捂熱早已凍僵的胸口。

有人開啟門走近,是來查房的護士,她看了我一眼驚訝地“啊”了一聲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沒過多久門外又進來一些醫生護士在我身上摸摸索索檢查這個檢查那個,我安靜地躺著任他們動作。中途那個發現我醒來的護士站在我床前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把我扶起給我換上了一個新枕頭,拎著那個被打溼了大半的枕頭走出房門前她看了我一眼,要怎麼形容那種眼神呢?大概就是在街上看到斷了腿腳的人卑微地鞠著躬乞求人們的施捨時路人的眼神。

屋子又重新安靜下來,我沉默地躺在床上,一直到太陽已經快落山,窗外的天空一片火紅,映得整個房間也像是快燒起來。易天就是這個時候來的,身後跟著兩個中年女人。其中一個女人進來後把提在手上的食盒放在床邊的桌子上,從裡面端出幾小碟冷盤,又從保溫瓶裡倒出一些冒著淡淡熱氣的白粥,待另一個女人搖高床我能坐起身後她才端起碗走到我面前,用勺子舀了一些粥看著我,似乎是在等我張嘴。

“我自己來吧。”我朝著她輕聲道,一開口才覺得喉嚨乾澀難受聲音嘶啞得我自己都聽不清楚。女人轉頭看易天,得到他的示意後才將碗給我。我的手抖得厲害,半天才將碗端穩,手指用不上力,幾次差點握不住勺子。低頭慢慢地一口一口喝著粥,溫熱的白粥使得喉嚨和胃舒服了許多。

易天一直坐在旁邊拿著手裡的PDA處理著事情,一直到我吃完那兩個女人收拾完東西離開他也沒有走。“易天…”我想就在醫院受到的照顧向他道謝,但是想來說了他定是覺得我是在虛偽演戲,便乾脆轉口請他幫忙,“那個,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聯絡一下李嬸。”他沒有回答連頭都沒抬起來一下,我有些尷尬,猶豫地解釋道:“我就是想請她幫忙安葬我媽的事。”我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媽…的遺體是怎麼處理的。。 若是沒人問管。。 胸口一陣悶痛,我不敢想下去。易天終於收了PDA抬頭看我,他眼裡還是沒什麼情緒,“已經下葬了,在松鶴陵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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