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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芝腦內似劃過一道白光,猛然記起多年前,醫院的天台上,她無意撞見許偉棠正同人通話,他說,“凡是都能依你,但你若再敢覬覦喻然……”對方,莫非就是許偉倫。
“手足也並不可信。他表面幫他,暗地裡留有他的罪證。”
“之前不是一度相安無事?”
“皆因偉棠一味妥協。可喻然並不知有此事,他平素不認同二少品行,因沈園之事後更覺忍無可忍,他害怕許偉倫敗壞許氏心血,於是他迫令許偉棠將這位弟弟排出許氏。”
“許先生當時一定左右兩難。”
“我猜他曾預謀暗害弟弟。”
尹芝又是一愕。
“否則何必令餘詠欣懷孕。他想用兒子取代二少。”
尹芝倒吸口氣,她幾乎不敢聽下去,她以為世上到處皆可被光明召見,從未想過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有如此多暗潮湧動。她終究是天真。
“可這樣做卻令喻然受傷。他走投無路時再度想到HG3,寄望這顆藥丸,能另喻然忘卻人間之事。這樣,在應對許偉論之際,他可多少輕鬆。”
“可藥丸最終也不肯幫他的忙。”尹芝嘆息。
“最可怕是許太太亦來山中大鬧,一為餘詠欣,其二是許偉倫,而前者之事喻然肯妥協,可令偉倫留在許氏他無論如何不答應。”
“這樣的立場最終落入二少耳中。”
路俊輝點頭,“況且許偉倫心裡是有恨的。”
“他分明信誓旦旦自稱也愛喻然!”
“呵”,路俊輝一臉不屑,“他那樣的人,有何真情可言?他中意喻然,不外乎是覬覦他大哥有江山更有美人。”
“所以,為報復他終於將秘密抖落出來?”
“是,他打電話到山中,透露半數訊息,約喻然見面。”
尹芝不寒而慄,那一日情景猶在眼前,她永遠無法想象,彼時沈喻然是怎樣的痛徹心扉。
“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離開的,前一日他令我們送他下山去,不真為玩樂,只是更改遺囑。”
他們曾經看彼此不入眼,而他此生最後一件事,竟是為她而做。她怎能忘得去他?
“他已然絕望。”尹芝哀慟說,“他唯獨帶一支槍離去。”
“不,他絕非你想象中那樣脆弱。他投海或當真因不堪於父親為愛人所害的真相,但最重要的是,他至死都想維護偉棠。”
尹芝驀然抬頭。
“這世上知道此事僅有他們三人,他殺掉許偉倫,帶著秘密沉入幽深海底,許偉棠的不堪永世被埋葬。”
“他怎會不恨他?”尹芝咬牙,她替沈喻然不甘。
“恨,也是恨的吧。”路俊輝眼神有一瞬迷離,“可比恨更銷魂蝕骨的是愛恨交織。”
兩人霎時沉默,一片洶湧而來的悲傷將他們湮沒。他們神傷一陣,站起身來,沿著樓梯上樓去,各層長廊中一一走一遭,經過書房,便推開門。
久不維護,這裡頹敗得不成樣子。窗子一直半敞,紗窗簾不知幾時破損一角,有鳥雀飛進來,在書架裡頭築巢,聽見動靜,啪嗒嗒拍翅膀亂飛。
寬大的書桌積一重厚厚塵土,有東西放在上頭,是那隻明黃琺琅彩花瓶同一塊相框。一頭擺水晶菸缸,其中拋入大堆菸蒂,足有百餘支多。有人曾枯坐於此處吸菸,徹夜不眠。尹芝拾起相框,裡頭照舊是那幀小照,少年頭髮飛揚,笑意天真爛漫,背後環住他的男人肩膀寬厚結實……她一時間手抖,相框嘩地摔落在地。竟然打破了。
路俊輝握住她的肩膀,迫使兩人四目相對。他拭去她眼角淚痕,“休對舊物思故人,且將新火試新茶。”
尹芝點頭,“是時候回去。”她輕聲說。
走出大宅,已是黃昏。她回首,這棟建築正籠在一片血色殘陽中。已歷盡百年光陰,數度易主,宅中人各自經歷怎樣的悲歡苦樂,永不為外人所知。宿鳥歸巢,林中空幽靜寂,只餘一片海濤拍打山崖之音。
他們登上車子。
路俊輝道,“阿芝,你曾說此處是一間牢籠,可這牢籠,並未當真囚困住誰。”
的確,眨眼幾年功夫,人作鳥獸散。
尹芝卻搖頭,“你講錯,此處永志禁錮一個人。”
“誰?”
“可還記得南洋小街喻然買下的玉牌,上書四字——此心永在。”
“廉價物,他一定要收下。”路俊輝憶起往事,嘴角含笑。
“他將此作為遺物,